过去几年里，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食品公司过度处理食物，以便它们能在色香味上最大程度地吸引顾客。当然，这种技术上很先进的制作方法是以公司利润最大化为目标的，和产出的食品对消费者健康、自然资源、环境以及其他东西有何影响无关。
但是，正如纽约城市大学(City University of New York)教授尼古拉斯·弗罗伊登贝格(Nicholas Freudenberg)在新书《致命的合法之物：企业、消费和保护公众健康》(Lethal but Legal: Corporations, Consumption, and Protecting Public Health)中说的那样，并不是只有食品行业才存在这个问题。弗罗伊登贝格认为，"企业消费联盟"给公共健康带来了多种威胁，食品行业只是例子之一。他所说的"企业消费联盟"由企业、银行、市场营销机构等等组成，这些机构基本上宣扬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并从中获益。
这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确实让人毛骨悚然。不过它也显而易见。当然，不可能有一个阴谋集团坐在一起讨论："明天我们要怎样才能杀死更多的孩子呢？"但弗罗伊登贝格详细介绍了六大产业——食品和饮料、烟、酒、枪支、制药和汽车——使用几乎相同的战术来捍卫它们出售的威胁健康的产品。这套战术很大一部分是由烟草业制定的，它无视人类健康，对我们的生存构成的威胁比你想得起来的任何传染病都更大。
所有这六个行业都在很努力地捍卫我们的"权利"——比如抽烟、给我们的孩子吃垃圾食品、携带枪支等等——说这事关选择、自由和责任。他们异口同声的台词是，限制这些"权利"的任何做法都是反美行为。
然而，这六个行业中的每一个，都（大致）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研制了令人难以抗拒、有时甚至令人上瘾的产品。只要回头想一想，你可能就会觉得这件事显而易见：食品行业制作的东西，以最能诱发我们大脑本能和习得反应为目标，虽然在我们意识到这一点很久以前，我们就开始吃这些食品了。这种事可能是暗自进行的（且几乎不合法），比如烟草公司增加烟草中的尼古丁含量。正如弗罗伊登贝格指出，有时候这种诱导可能很狡猾，比如汽车制造商完全明白，跟标准车型相比，运动型多功能汽车(SUV)不太安全，而且对环境的破坏更严重，但他们仍然宣传说SUV更安全，并诱发我们"求生和繁殖的无意识'卑劣本能'，在广告中称SUV既能保护你免受犯罪活动和不安全驾驶者之害，又是逃避文明的一种手段。"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但把这些行业归为一类，可以让我们以一种更好的方式来看待消费者，看待普通民众这场夺回主动权的斗争。汽车和枪支安全问题，药物和烟酒成瘾问题，以及大量消费不健康食物的问题，并不像我们长期以为的那么泾渭分明；它们其实非常相似。例如，我们之所以反对公司向大众营销垃圾食品，部分原因在于：反烟法规和安全带法律最初也被攻击为让我们丧失了选择，但现在我们明白这些法规发挥了拯救生命的作用。
因此，弗罗伊登贝格书中最新颖、最有趣的部分，就是对有关权利和选择的讨论进行了重新表述，因为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安全带和反烟法律，不仅仅是几个促进公众健康的政策。迄今为止（可悲的是，未来可能也仍然是这样），企业一直都比政府的公共卫生部门更加灵活，而且它们的现金也更充裕。"我们需要的是，把制定卫生政策的权利交还给公共部门，并且限制企业不惜牺牲公众健康谋取利益的自由，"弗罗伊登贝格对我说。
重新定义这场讨论可以帮我们找到真正能带来改变的策略。当烟草业提出的问题"人有吸烟的权利吗？"变成跟公众健康有关的问题"人有呼吸清新空气的权利吗？"的时候，烟草战争的转折点就到来了。请注意，这两个问题都是合理的，但如果你只提出前一个（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是"）而不提出后一个（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也是"是"），你就会错失把前一个回答转化为后一个回答的机会：前一个回答可以让企业赚到更多的利润，后一个回答则已经导致吸烟率降低了一半。
同样，我们要问的不是"垃圾食品企业有权利向儿童宣传产品吗？"而是"你的孩子有食用健康食品的权利吗？"（在墨西哥，后一个问题已经获得了肯定回答。遗憾的是，我们还没有迈出这一步。）问题不仅是"我们有携带武器的权利吗？"也要包括"我们是否有安全待在街道上和学校里的权利？"总之，弗罗伊登贝格说："保持健康的权利高于企业宣传某些产品的权利，这些产品导致人们过早死亡，让他们患上可以预防的疾病。保护公众健康是政府的基本责任之一；文明社会不应该让食品企业诱导孩子购买不利于健康的食品，不应该让他们鼓励人们培养不健康的饮食习惯。"
奇怪的是，这些算激进的理念。但是，相对于让企业宣传一些可以导致过早死亡的产品，向儿童或健康成人推广这些产品，以便最大限度地提高投资回报率来说，这些理念其实更符合"美国作风"吧？正如弗罗伊登贝格所说，"科学和技术应该是用来改善人类福祉的，而不是用来推动危害公众健康的商业目标的吧？"这两个问题的回答也是"是的"。
马克·比特曼经常为《纽约时报》评论版撰写有关食品的文章，他还是The Magazine的首席食品专栏作者。
翻译：土土
纽约时报中文网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