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意大利前总理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曾经驳斥意大利陷入危机的言论,因此出了名。他指出餐厅里宾客满座,飞机票也很难订。他还曾提出,投资意大利的一个好处在于"我们这里有美丽的女秘书"。简言之,他是一个在大事临头的时代不那么正儿八经的男人。但他也是二战后意大利任职时间最长的总理,还曾在欧元陷入严重危机后的两年里主政。
这是一个谜,现在依然如此。贝卢斯科尼已经被判税务欺诈,被禁止担任公职两年,还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而他想通过做社区服务的形式服刑,有可能重操旧业成为一名歌手。
意大利人并非不务正业的民族。几乎没有哪个地方的人比都灵人或米兰人更正经、更勤快。在高高在上的超级富豪们试图影响世界议事日程的时代,贝卢斯科尼这位亿万富翁代表着范围远超意大利的"时代精神"吗?当现实世界里的欧洲政客显得软弱无力的时候,他成了一个表演者。在后意识形态时代,他是一个带来欢笑的插科打诨者,是沉迷于真人秀的郁闷大众眼中的超凡人物,还是形象重于一切的世界里一个讲究着装品味的人。
这一切都有点道理。欧洲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危机。你在欧洲大陆各地都能捕捉到绝望的画面,但并没有人挨饿,还似乎有足够的"精彩好戏"阻止民众造反。人们渴望得到消遣;技术能够满足这一点。富人令人怒火中烧,但在潜意识层面又具有某种强烈的吸引力。欧洲各国首都的市中心充斥着金钱、房地产经纪人和各种名牌。全球超级富豪愿意在有法治的地方买下落脚点。这正是"老欧洲"可以提供的。
法国前总统尼古拉·萨科齐(Nicolas Sarkozy)不是贝卢斯科尼,但他同样爱财(尽管并非同样富有),同样爱出风头,同样性子火爆,同样具有肾上腺素支撑的人格面具。法国人对他感到厌倦以后,便走向另外一个极端,选举"正常人"(Monsieur Normal)弗朗索瓦·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出任总统。但现在他们却无法原谅自己,因为奥朗德似乎太正常了一点,难以让身陷危机的他们分散一下注意力。
当然了,贝鲁斯科尼主要是意大利社会的产物,尽管他身上也带有其他一些因素的影响。我在上世纪80年代曾在这个国家做过记者,那时意大利国家政治要比现在重要。位于威尼托街(Via Veneto)的美国大使馆里有很多外交官(还有特工),他们对北约(NATO)同盟的软腹部感到发愁,还担心文质彬彬的的意大利共产党人进入政府。可话说回来,那时的政治也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游戏,一个任人唯亲的封闭体系,其可允许的极限由美国人说了算,即把共产党拒之门外。在意大利,忠诚是一个本地的概念。
不能把罗马太当真。曾扮演历史主角、但早已不再如此的这座城市,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它沉湎于日复一日的缅怀,缅怀那金碧辉煌但影响力已经式微的宫殿和挤满日本人的美丽废墟。难怪罗马崇尚的是奢侈,而非劳作。我常常觉得,它是一个穿着华服的流浪儿。
这令我想起了保罗·索伦蒂诺(Paolo Sorrentino)的杰作《绝美之城》(The Great Beauty)。它是一部来自贝卢斯科尼时代的以虚无为主题的电影(男主角是一位陷入写作瓶颈的作家,福楼拜想要写出一本虚无之作的雄心令他着迷),详细描绘了关乎罗马资产阶级的所有一切,他们的放荡形骸,他们所跳的康加舞,他们那自欺欺人的绝望。他们得到了以华丽方式结束一切的权利(意大利的邮轮不是都沉了吗?)。这是一部美丽的电影。没有人能像意大利人那样在唯美上达到极致。它同时也是令人不安的欧洲危机的写照,充满了伪善、谎言、怨恨、残忍和空虚的性行为。索伦蒂诺制造的美感让人沉醉,但当你醒来的时候,却要面对现实的困扰。
片中的小说家男主角名叫杰普·加姆班德拉(Jep Gambardella),西装口袋里永远插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装饰方巾。他问想要勾引的一个女人,她是做哪一行的。"我是有钱人。"真是好职业,他评论道。在另一个场景中,他被指控为厌恶女人的男人。他强调,不,你说的一点都不对,"我其实是一个厌世者。"于是马上有人恭喜他:"谈到憎恨,你必须把目标定得高一点!"
一个年轻的女孩把颜料投向空白的画布,然后用手推抹(她因此获得了数百万的报酬);一位日本游客暴毙;时髦的上层人士被飞刀逗乐;有人的人生跌至谷底;一只长颈鹿出场了,还有一些鹳鸟,一个有权势的侏儒,以及一个104岁的准圣徒。("真的吗?她看上去年纪还要更大些。")加姆班德拉最好的朋友情场失意,写作又不顺,于是决定离开。他的结论是:"罗马让我很失望。"
场面很华美。但明显散发出一股野蛮的气息,同样明显的是,这种欧洲"文化"来自上层。
翻译:李琼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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