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4日星期三

纽约时报: 被遗忘的天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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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天安门
Jun 4th 2014, 14:36, by 高雨莘

北京――我记不清第一次听到"六四"这个词是什么时候了。在中国,这个词指的是1989年那场发生在天安门周边,以流血镇压而告终的抗议运动。有可能是在2003年左右,我15岁或16岁的时候。大概我的父母之一在饭桌上提到了这个词。那天晚上,他们俩都在天安门前的长安街上,亲眼目睹了那场残忍的杀戮,之后那便成了他们心中一段挥之不去的记忆。

我倒是记得第一次和中国同龄人谈到个话题时的情景。2009年6月4日,天安门运动遭镇压20周年之际,我和一个在清华大学读大三的朋友在学校附近的一间便利店里购物时,她站在一柜五颜六色的洗发水和护发素旁,转向我问道:"有些人一直在说六四事件,"她说。"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屠杀25年后,这个话题在这里仍是忌讳。我试图通过地下纪录片、国外的新闻报道,以及与父母的交谈,把那年春天的事件拼凑在一起。然而,我收集的事实和传言越多,那晚的人群和枪声就显得越不真实,恍如一部外国老电影中的惨烈场景。

对于我们这一代人生于80年代末和90年代的人来说,上世纪80年代早期经济改革之初,在学生中广泛传播并把他们凝聚起来的爱国主义自由化思潮,与统治了之前几十年的政治狂热一样遥远。中国领导人已经从天安门事件中吸取了教训,在把政治从我们的生活中剔除的同时,也把我们的精力引导到他们许可的其他目标上,例如发财致富。

成长在天安门事件之后的年代,我们如同在平坦的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的汽车,两边是美丽的风景。我们努力学习,在考试前死记硬背。到了周末,我们去商场游逛,试穿牛仔裤和运动鞋,或者去KTV高唱中国和西方的流行歌曲。

这种努力和无聊的交替慢慢变成一种习惯,之后幻化为一种态度。只要你善于忍受,便会得到一系列成功的标志作为回报:大学文凭、体面的工作、一辆车、一套公寓。尽管规则简单,但竞争却从来不易。因此我们要凝视前方,关注个人的生活品质,而不是困扰社会的宏观问题。

举个例子,我中国的同龄人中,许多人对陈光诚和艾未未对抗国家政权的故事知之甚少,了解得还不如我的西方朋友们多。对藏区的宗教压制和对新疆的武力打压这类话题,几乎没有在我们这一代人的集体意识中留下任何痕迹。我跟中国朋友们只谈到过几次藏人僧侣的自焚,他们都面露惊讶。几秒钟后,有人问:"为什么?"

在所有例子中,最能体现人们对政治和公民权利的冷漠的,恐怕就是年轻人对共产党企图从公众记忆中抹去的历史真相的漠不关心。

例如,我这一代中的多数人仍然相信,在30年代到40年代的抗日战争中,共产党的士兵为主力,而国民党军队在则如同我的历史教科书中讲到的一样,采取"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策略。而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只不过是高考时需要记忆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知识点。

最近的一起悲剧——1989年的屠杀——也是被遗忘得最彻底的事件。屠杀的首批遇害者中,有一位是我们高中的一名高二学生,名叫蒋捷连。他的母亲丁子霖以及其他遇害者的母亲们仍然在为自己的子女的丧命讨要公道,可是我的同学中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蒋捷连这个名字。

共产党通过对教育体系的控制和对敏感信息的渠道的封锁,成为扭曲我们这一代人的历史理解的罪魁祸首。尽管如此,就连那些充分意识到当局在从中阻挠的人,也少为寻求真相、推动变革出力。

2012年,我在美国读完大学回到中国后,震惊地发现身边几乎没有几个朋友在使用VPN,那种能帮助中国人访问推特和其它社交媒体的翻墙软件。虽说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并且眼界开阔,他们却把审查制度更多看作日常生活里可以勉强忍受的小麻烦,而不是侵犯言论自由的大事。

一位北京大学的朋友对我说,"我在浏览外国网站时,必须得留意时间。"在全世界的学术机构都致力于为学生和学者提供信息时,北大与之相反,对访问外国网站按小时收取费用。"有点烦人,不过反正我也不经常浏览这些网站,"我的朋友解释说。"除了查收电子邮件的时候。"

如果上一代人通过迫害和镇压了解了政治越轨的代价,那么如今的年轻人,尤其那些出身精英阶层的,本能地明白挑战现有体制的徒劳。毕竟,在大部分时间里,强权仅仅是以令人恼火的规章制度来干涉我们的个人生活。从审查制度,到汽车号牌摇号(一种每月向申请号牌的大量新司机发放数量有限的汽车号牌的机制)――所有这些不便如同我们在教科书里学到的教条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尽管我们在私下里嘲笑那些字句,可还是会尽职地记住它,把它写在考卷上。

现有体制已经早早地给我们灌输了一种观念,即反抗这些阻碍既是天真的,又是徒劳的,因为反抗的效果很可能微乎其微。绕道而行和妥协让步能帮助我们前行,而在这个社会里,落于人后的代价,无疑远远大于公权力给我们的日常生活带来的微小损害。

随着时间的推移,某些年轻精英在脑海中将这种态度合理化,甚至为其辩解。而在前几代人中,这群人恰恰正是最热情的改革倡导者。

去年10月,北京大学经济学教授夏业良在大胆提出政治改革要求后被解聘。北大坚称,夏业良被解聘是因为他教学水平差。新闻传出后,一名学生称其为"西方媒体损害中国形象的典型策略",另有数十名学生在社交媒体上为学校的声明进行辩解。

"外界可能更关注言论自由,但我们学生更关心学术和教学水平,"一位曾在北大读书的朋友告诉我。"双方都不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对方。"

如今,我的大多数高中同学都已从中国的重点大学毕业,在国有银行或国企工作。有几个已经通过了竞争激烈的公务员考试,在政府从事轻松舒适的工作。在全国范围内,中国最优秀、最聪明的人都在追求国家系统提供的安稳与声望:一项清华大学开展的调查显示,国企和政府机构是大学毕业生最理想的两个工作去向。

我那位在北京大学的朋友或许会说,外人尽可以惋惜中国当代年轻人的保守观点与天安门一代不受束缚的自由主义之间的反差。但对于少数了解六四事件的同龄人,1989年天安门广场上美好的浪漫主义精神,在如今政府单位格子间的日光灯映照下,呈现出的是不同的色调。

我的一名高中同学目前在中国官方媒体龙头老大的《人民日报》担任编辑。最近与他交谈时,他提到了天安门这个话题。作为西方新闻的忠实关注者和Facebook用户,他对中国社会重新考虑该事件的紧迫性感到不以为然。"你觉得唤醒人们对六四的记忆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呢?"他问道。"什么也不会改变。我们得向前走。"

高雨莘是自由撰稿人,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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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被六四改变命运的商人肖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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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六四改变命运的商人肖建华
Jun 4th 2014, 13:08, by DAVID BARBOZA, 傅才德

北京——25年前,中国政府镇压了天安门广场的抗议活动。几天之后,广播里充斥着有21名学生领袖的通缉名单,指控的罪行是煽动反革命暴乱。位列名单之首的是20岁的北京大学学生王丹。他成立了一个非官方的学生联合会,以动员同学提出民主诉求。

至于官方的北大学生会当时的主席,并没有被公开提到,在后来的岁月中也鲜有提及。他的名字叫肖建华。他从未与政府对抗,1989年6月的事件也未使其成为中国的"通缉要犯"。实际上,这些事件助推他跻身最富有的人士之列。

在那个动荡的春天,肖建华曾简单尝试在校方面前代表学生,随后转变立场,同意校方关于街头抗议活动已然失控的看法。当时认识肖建华的人表示,他甚至还与校方合作,试图在军队进入北京,展开武力镇压之前平息抗议活动。

奖赏很快来临。甫一毕业,肖建华就在北大的直接资助下步入了商界,而这所学校是中国最著名的高等学府之一。在接下来的四分之一个世纪里,他成了第一批与政界关系密切的金融圈高层人士的一员。他不遗余力地趋奉党内权贵,包括现任国家主席习近平的家人,逐渐变得像是统治阶层的银行买办,自己也成了亿万富豪。

肖建华现年42岁,控制着一座庞大的商业帝国,其利益主要涉及国家占据主导地位的行业,比如银行、保险、燃煤、水泥、地产,乃至稀土矿。这些业务大部分由他的控股公司明天集团打理。

通过一系列其他的投资工具,他持有中国最大的保险集团之一平安保险的股份,以及哈尔滨银行、华夏银行和兴业银行的股份。此外,他还收购了至少其他30家中国金融机构的股份。

《纽约时报》浏览的企业记录显示,去年,肖建华联合创立的一家企业出资1500万元人民币,收购了习近平的姐姐和姐夫持有的一家投资公司的股份。2009年,他为实际控制人的另一家公司为一桩交易出资,而这桩交易帮助了贾庆林的女婿经营的一家企业。贾庆林当时是中国最具权势的机构政治局常委会的一员。

这些交易的情况丝毫没有对外公布,肖建华本人的许多事情也一直笼罩在神秘之中。他已拒绝就本文接受采访;尽管在金融圈内常被提及,但他在中国的公众形象始终颇为低调。然而,他是过去10年间异常活跃的交易场上最为积极的参与者之一,而且根据胡润百富榜的估算,他的个人财富达120亿元人民币。

这样的职业生涯之所以成为可能,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1989年的动荡,或者更为确切的说,是因为中国对此的应对。与许多知识分子在80年代的希望背道而驰的是,当时的最高领导人邓小平并未尝试扩大政治开放,而是在推进经济发展的同时加强了共产党的控制。

这种方式最终催生了史上最令人震撼的经济增长之一。不过,这也让政治关系灵通的那群人成为巨额融资中必不可少的中间人,还让许多普通民众相信,这一切都受到了不正当手段的操纵。

腐败,或者说是腐败的表象,已然是1989年天安门抗议学生关切的主要话题之一。然而,自那以后,政商勾结的程度大为加深,就连党如今也承认,内幕交易本身已成为关涉共产党合法性的一大威胁。

"党内现在有一种自毁倾向,"在美国加州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Claremont McKenna College)任教的裴敏欣接受采访称。"很多官员觉得,对中国日益增长的财富的追逐并无不妥。结果,腐败演变为大规模的劫掠行为。"

目前,习近平亲自坐镇,掀起了几十年来最凌厉的反腐运动。过去两年里,许多商人与高级官员纷纷遭拘捕或落马,包括前政治局常委周永康,其家属涉嫌从他原来负责的国有石油部门非法获利。

严打活动让肖建华这样的商人承受了压力。他们心知肚明,一旦在党内最高层眼中失宠,旗下的商业帝国就可能分崩离析。

不过,肖建华的熟人坚称,他的投资属"市场行为",没有牵涉任何不当作为。

然而,有迹象显示,他没有在中国政治风向的变化上冒任何风险。数年前,有中国媒体的报道指出,他名下的一些企业涉及以低于市场价的代价私有化国有资产。那以后,他在自己已取得公民身份的加拿大购置了一处房产。现如今,他很多时间是在香港工作,那里有着自己独立的政府制度。

当习近平的姐姐与姐夫去年出售他们与中国一家大型银行的合资企业中的股份时,买家是肖建华联合创建的一家中国企业。这笔交易完成的时间,晚于2012年6月彭博新闻社(Bloomberg News)发表的那篇关于习近平亲属的家族财富的文章。

心怀远大梦想的男孩

这些日子里,肖建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香港的四季酒店里,身边环绕着助手和女保镖,前者负责帮他安排和银行人士及亚洲大亨的会晤,后者甚至会帮他擦去额头的汗水。他拥有一架私人飞机,在美国和加拿大买下了价值成百上千万美元的房产。然而,虽然有着这样的排场,他却出身卑微。

他在肥城长大,该地位于山东省的山区里,属于贫困农村,他的父亲是中学教师,家中共有六个孩子。根据很多人的描述,年少时,他如饥似渴地阅读历史和文学书籍。

他儿时的朋友郭庆涛回忆说,"每天清晨,他都会在5点起床,跑步到山上去读书学习。他能背诵每篇课文,并且将老师备课用的材料都自学了。"郭庆涛后来成了肖建华的北大校友。

14岁时,肖建华通过了竞争激烈的全国大学入学考试,被北大录取。朋友们说,他衣衫褴褛地来到北京,却怀揣着成为政治领导人的抱负。

他系里当时的数学老师周春生说,"他热爱政治。他想成为高官,他什么都读——不管是讲社会学的书、马克思主义著作,还是毛泽东文集。"周春生现在是北京长江商学院的教授。

然而,肖建华的权力之路被1919年以后最重大的学生抗议事件给干扰了。在北大,学生们不仅废寝忘食地投入抗议,而且成为了抗议的领导者——为了迫使当局进行政治改革,他们带头发起了向天安门广场进发的游行,而那里正是北京城的政治权力中心。

那个时候,肖建华是官方的北大学生会的主席。这个职位的主要任务是社交工作,比如组织演讲和舞会。不过,该职位因为和共青团的关联而显得诱人,因为后者是日后体制内事业的跳板。

然而,在1989年的春季,北大学生开始揣着一份单子,在天安门广场游行。单子上既列出了对校领导的要求,也列出了对共产党的整体要求。肖建华作为学生们的名义代表,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的老同学郭庆涛说,肖建华试图向政府转达学生的诉求,但是一些比较激进的人认为他的方式太过保守。于是那些人成立了高自联。"那时候,他只有17岁,承受了很大压力。感到无助的他去了图书馆,埋头读书。"

把学生事业进行到底的重任落在了历史系学生王丹的身上,他帮着在校内组建了另一个学生组织,并组织了抵制运动、静坐和绝食抗议。肖建华则选择了一个新方向。

第一桶金

目前依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肖建华选择进军商界。不过,他与北大的良好关系,尤其是在当时那段时间,在一开始就让他获得了明显的益处。那时,校方正在积极追究参加学运的学生的责任。

上世纪90年代初,他收获了第一笔财富。当时他是一名电脑分销商,在北大校园附近兜售戴尔(Dell)和IBM等品牌的个人电脑。他还成立了一系列的科技公司,这些公司部分得到了校方的资助。作为官办学校,北大试图鼓励自己的毕业生创业。

这其中,没有哪家企业的规模变得特别大,尽管有一些企业和微软(Microsoft)等美国公司建立了合作关系。不过去年,肖建华罕见地接受了中国新闻媒体的采访,他说自己就是靠着这些电脑公司,才挖到了第一桶金,盈利超过十几亿元人民币。

上世纪90年代末,他转而过渡到了更赚钱的行业,那就是股市。他利用明天集团和其他投资公司在股市进行炒作,开始大笔吃进上市公司的股票。

他的前同事说,他之所以能够成功,部分是靠培植和政府官员的关系,然后利用这些关系,把现有公司转移到更好挣钱的地区,或在这些地区成立新公司,比如他的家乡山东省和内蒙古包头附近的地区,他的妻子就在内蒙古长大。

他昔日的老师和商业伙伴周春生说,"那个时候,资本市场才刚起步。他既有政治人脉,懂的也多,他找到地方政府,对他们说,他能帮他们组建上市公司。"

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他协助组建了数十家投资公司。他的合作伙伴往往是政府机构,比如包头市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

他最成功的一些交易,涉及在较小的中国城市购买中型金融机构的股份,这种交易往往是通过壳公司或皮包公司构成的复杂网络来操作的。例如,当花旗集团(Citigroup)和其他投资人同意认购广东发展银行的一大笔股份时,肖建华旗下的投资公司之一普华投资就购下了8%的股份,仅仅几周之后,他就把这些股份转给了另一家国有金融机构。了解他在此事中的角色的分析人士和记者屈指可数。

虽然壳公司在中国被广泛用作投资工具,但证券专家表示,它们也可以用于掩盖公务人员拥有股份一事,为商人送上的好处提供幌子。肖建华频繁利用这些工具,从而引发了一些猜测——他拥有特权,能够参与涉及国有资产的交易,并与统治阶层的家人共同获益。

他曾数次陷入争议。2006年,大型国有能源企业鲁能被一组鲜为人知的投资公司收购。在中国商业杂志《财经》发表了有关这一私有化事件的文章后,当局命令山东省的官员回购股份。《纽约时报》查看的记录显示,几家涉及这项私有化交易的公司均属肖建华名下。

2007年,肖建华再次涉及幕后投资。当时,小型券商太平洋证券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完成所谓借壳上市,但该公司并不符合监管机构提出的连续三年盈利的要求。

肖建华通过一名女发言人表示,这些交易均"合法有效"。发言人还为他使用投资工具的行为进行了辩护,称他的名字之所以通常未被公布,是因为他是"主策划师",没有插手相关交易的技术细节。

据熟悉肖建华的人士透露,收购鲁能失败之后,他开始更加频繁地前往美国和加拿大,并逗留很长时间。

"他对中国的情况感到失望,"肖建华的发言人余兰说。"环境不好。所以他去了国外。"

交易桌上的领导人亲属

通过身边的人,肖建华承认,他结识了不少中国高层领导的子女,并曾与他们一起投资。他表示,通常都是碰巧,恰好和他们做同一笔买卖。

但《纽约时报》查看公司登记记录发现,肖建华旗下的企业达成的交易似乎使中国高层领导人的亲属获益,而在过去五年中,这种情况至少出现了三次。

例如,2009年1月,上市企业包头明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宣布,将出资3.5亿元人民币,从北京昭德置业有限公司手中收购位于古城丽江的一家房地产公司。肖建华在明天科技持有大量股份,而昭德置业的董事长李伯潭是贾庆林的女婿。贾庆林曾为共产党的第四号人物,是权力极大的政治局常委会的一员,直到2012年。

据一名知情人士透露,后来,也就是2013年1月,肖建华共同创建的一家公司与国家主席习近平的亲属达成交易:北京的秦川大地投资公司以至少1500万元人民币的价格将其在另一家投资公司的50%股份出售给肖建华创立的这家企业,与习近平亲属当初的收购价持平。

公司记录显示,当时,习近平的姐姐齐桥桥及姐夫邓家贵通过其他几家企业拥有秦川大地投资公司。这笔交易宣布的时间,是在彭博社有关习近平亲属资产的报道问世六个月后。彭博称,这一资产价值超过3亿美元(约合18.7亿元人民币)。

2012年,一家中国影视公司以3000万美元的出价收购了由电影导演詹姆斯·卡梅隆(James Cameron)参与创建的好莱坞特效公司数字领域(Digital Domain)。据知情人士透露,收购资金来自肖建华,以及一家由车峰控制的香港公司。车峰是中国人民银行前行长戴相龙的女婿。

通过发言人,肖建华承认,他投资或部分控制的公司参与了这些交易,但也表示,他并不是决策者,而是在交易完成后才得知此事。

虽然这三笔交易从未被公开披露,但肖建华在中国的确有点名声不佳。例如,财新《新世纪》周刊在2012年底报道,肖建华在幕后与泰国正大集团(在中国以外称为卜蜂集团[Charoen Pokphand Group])合作,试图购买中国平安保险公司价值90亿美元的股份,而收购资金由几家北方的国有银行提供。这可能违反了相关规定——银行贷款不得用于收购中国保险公司的股份。

发言人表示,肖建华最终决定不参与收购平安股份的交易,并对新闻媒体将他描绘成神秘而贪婪的生意人表示不满。(之前,肖建华曾通过旗下的一家公司收购了平安的部分股份。)

现在,急于改善自身形象的肖建华,在低调地表明想要捐出大部分财产的意愿。

肖建华已经向中国两大高校——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共捐赠了3亿元人民币。最近,他还承诺向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捐赠1000万美元。这所大学,正好就是王丹在中国服刑后,流亡美国期间获得博士学位的地方。

傅才德(Michael Forsythe)是《纽约时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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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世界杯前夕巴西总统公开回应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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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杯前夕巴西总统公开回应批评
Jun 4th 2014, 08:49, by SIMON ROMERO

巴西利亚——人们对巴西政府的世界杯(World Cup)准备工作普遍感到不满,总统迪尔玛·罗塞夫(Dilma Rousseff)周二在这里的一次采访中对批评者进行了反驳。对于从国家银行贷款来为比赛修建昂贵的新体育场馆的做法,罗塞夫进行了辩护,并坚称反对世界杯的巴西人只是"极少数"。

罗塞夫极少见地公开提到了她数十年前坐牢的经历。当时,她作为一支城市游击队成员被捕,后来遭到审讯者折磨。罗塞夫说,即便当时,即1970年世界杯期间,她与其他反对军事独裁的狱友仍然满怀热情地在监狱里关注为期一个月的足球比赛,表达对巴西国家队的支持。

"当时,许多政府反对者开始都质疑给巴西队加油是否会助长独裁的势力,"66岁的罗塞夫说。"我就不会这样进退两难,"她还说。即便身处位于圣保罗的监狱,当巴西即将在决赛中战胜意大利时,这种抵制也消失了。决赛在墨西哥城举行。

今年的比赛将于6月12日开幕。随着比赛日期临近,罗塞夫也在应对一系列的示威游行、萧条的经济和总统竞选——她的竞争对手在民意测验中的支持率出现上升。虽然她仍然是10月的选举中最受欢迎的人物,但是她的政府却因为世界杯工程延期和大量公共工程项目进度缓慢而受到批评。

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周二发布的一篇调查报告发现,72%的受访者都对巴西目前的状况感到不满,而在2013年6月震动巴西城市的大规模街头抗议发生几周前,这个比例为55%。

这项调查于4月对1003名巴西成年人进行了面对面的采访。它还发现,三分之二的人都认为巴西的经济状况欠佳,而且有61%的人认为承办世界杯并不是个好主意,因为世界杯会占用医疗保健和教育等公共服务资源。

这种阴郁的情绪出现之前,巴西经济曾一度繁荣,并于2010年达到了增速7.5%的巅峰水平。然而,巴西国家石油公司(Petrobras)的丑闻,以及多年来经济增长速度一直放缓的情况,使这种情绪出现恶化。2014年第一季度,巴西经济只增长了0.2%,比前三个月报告的0.4%要慢。

然而,作为巴西左翼劳工党(Workers Party)成员的罗塞夫,在周二长达一小时的采访中积极地为自己的经济表现进行了辩护。此次采访在现代主义都市巴西利亚的总统府举行。劳工党自2003年来一直是巴西的执政党。

她说,因为过去十年里让数百万人进入了中产阶级的扶贫项目,巴西贫困人口收入的增长远高于通货膨胀率,使巴西在减少贫困方面的进展,堪比西班牙在1975年独裁者弗朗西斯科·佛朗哥(Francisco Franco)去世后的经历。西班牙的经历引领了向民主政府的转型。

罗塞夫强调巴西的贫富差距缩小了,而美国和部分欧洲地区却在扩大。经济学家出身的她对巴黎经济学院(Paris School of Economics)教授托马·皮克提(Thomas Piketty)赞不绝口。皮克提对贫富差距的全面研究获得了广泛关注。

"我觉得他做得特别出色,"罗塞夫说到皮克提时说。在《金融时报》(The Financial Times)对他使用的数据进行了攻击后,皮克提坚持自己有关财富不均的演变的结论

罗塞夫称,不断增加的收入给巴西带来了新的挑战,比如大规模示威活动变成了较小规模的抗议,领导示威活动的通常是住房活动人士或激进的反权势组织。她说,抗议者有关服务质量差的许多抱怨是可以理解的,不管提供服务的是政府还是私营公司。

"服务的增长不及收入,"她说,并以巴西乘飞机出行数量大幅增加为例。飞机出行的增加,导致许多旅客仅仅是一想到要面对巴西人满为患的机场基础设施,就已经疲惫不堪。她说,巴西有了更庞大的中产阶级,有"更多欲望、更多渴望、更多要求"。

"在我们所生活的社会里,这构成了人的一个固有组成部分,"她说,"他们得到了一些东西,但却想要更多,这一点非常好。"

眼前因世界杯投资而引发的大规模抗议可能再次出现,安全部队正严阵以待,罗塞夫称,抛开世界杯前自己的政府面临的相关挑战,这项赛事为加强巴西在全球舞台上的地位提供了机会。

她还表示自己准备缓和与美国之间的关系。去年,由于美国国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简称NSA)对罗塞夫及其高级助手组成的核心圈子进行监视一事败露,两国关系恶化。美国副总统小约瑟夫·R·拜登(Joseph R. Biden Jr.)本月将访问巴西,观看美国足球队对阵加纳队的比赛,罗塞夫提到自己打算与拜登会面。

"相信我们能恢复中断的关系,"罗塞夫说。她强调了对美贸易的重要性。美国是巴西的第二大贸易伙伴,仅位于中国之后。她说她在考虑重新安排去华盛顿进行国事访问。去年9月,作为对NSA监视活动的回应,她推迟了对华盛顿的访问。

翻译:陈柳、陈亦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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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前美国驻华记者著书谈六四改变中国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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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美国驻华记者著书谈六四改变中国历史
Jun 4th 2014, 10:19, by IAN JOHNSON

林慕莲(Louisa Lim)的新书《失忆人民共和国:重访天安门》(The People's Republic of Amnesia: Tiananmen Revisited)描写了政府政策和快速的经济增长如何合谋,让大部分中国人忽略1989年6月4日北京发生的杀戮,以及全中国几十个城市发生的镇压活动。但在一次采访中,现在美国任研究员的前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ational Public Radio,简称NPR)驻京记者林慕莲称,那场杀戮对了解今天的中国至关重要。以下是采访的节选:

问:好几年没有关于那场杀戮的著作了。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在读已有的著作时,你有何发现?

答:事件发生后不久有许多书出版,但最近几年,相关著作少之又少,无论是关于那场杀戮,还是它的影响。原因之一是人们错误地认为已经没有新的内容可说。在领导层和学生运动内部都存在着复杂的情况,也导致很难权威地记述当时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在共产党最高层出现权力斗争的情况下,有许多情况依然不为人知。

有意思的是,近年有关天安门的作品,比较有意思的是一些用虚构手法的,这些作品往往更多的是对事件影响的反思,比如马建的《北京植物人》。我还喜欢露西‧柯克伍德(Lucy Kirkwood)的《中美共同体》(Chimerica),那是一部讲述一名美国记者试图找到"坦克人"的戏剧。

问:你在这本书上花了多长时间?在进行其他项目时悄悄搜集信息一定很困难。

答:有一段时间我两方面的工作都做,一边做NPR驻京记者的正式工作,一边在下班后研究和写书。我只跟极少数人我说过在写一本书。我从未告诉自己的助理和任何同事。

有一段时间,我甚至都没告诉我的孩子,怕他们可能会走漏风声。那时候他们一个5岁,一个7岁。为了努力避免危及我的消息来源以及这个项目本身,我非常谨慎,不在家或办公室说起这本书。那时我的家和办公室位于同一个外交区。人们普遍认为那里装了窃听器。

问:在中国,我们现在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中有多少源自于那个时代?

我想说1989年发生的事件是中国当代史的轴心点。有意思的是,鲍彤——被免职的改革派领导人赵紫阳的左膀右臂,后来入狱七年——告诉我,他认为邓小平在六四杀戮后首次露面时祝贺戒严部队的讲话是他的"临终遗嘱"。在讲话中,他强调了中国推行经济自由化而不进行政治改革的必要性。与此同时,他为爱国主义教育活动奠定了基础,并强调稳定的重要性。

这些政策带来了快速的经济增长,让数百万人摆脱了贫困,使现在的可支配收入比1989年的水平高出近20倍。但它们也造就了如今困扰中国的许多弊端,包括巨大的贫富差距、愈演愈烈的民族主义、道德危机以及安全机构的优势地位。

问:人们一般认为,在全球信息和虚拟专用网的时代,信息的流动是无法阻止的。中国年轻人对那次抗议及杀戮的了解之少是否令你惊讶?

答:是的,的确令人惊讶。我拿着美联社摄影记者杰夫·怀德纳(Jeff Widener)拍摄的那张拦坦克的人的照片,前往四所北京大学,看看有多少学生认识这张照片。在我采访的100名学生中只有15人知道这张照片是1989年在北京拍摄的。认错的学生——19人——比答对的学生多,他们认为这是在阅兵。这些都是北京顶尖大学的孩子,如果愿意,他们完全有能力绕开防火长城。不过就算他们在绕开防火长城,他们明显也不会去查找与1989年相关的信息。

虽然互联网明显对打破政府对信息的垄断具有重大作用,但是如果人们不想了解与政治和过去相关的信息,那么连审查的必要都没有了。

问:你认为其他威权国家会以中国为范本吗?

答:我最近去了正在滑向威权主义的土耳其,当时土耳其政府屏蔽了YouTube。这个网站一直被用来传播录音,据称这些录音记录了高层政府官员之间的腐败交易。不久后,Twitter也被屏蔽,尽管土耳其法院最近判定屏蔽这两个网站的做法违反了言论自由的规定。虽然土耳其领导人不会承认他们在因循中国的路线,但事实很明确,他们对北京控制信息的做法进行了仔细研究。

问:虽然存在失忆现象,但是对有些人而言,天安门仍然象征着一个觉醒的时刻,他们从中看到了社会存在变革可能性。中国当今的年轻人可能不是这个情况了,但你会不会认为,这些人将来可能会被视作有影响力的少数人——就像1848年的革命对几代欧洲人造成的影响。

答:毫无疑问,那个北京的春天,是充满令人陶醉的希望与可能性的七个星期,似乎有那么一个瞬间,政府看上去可能会接受中国公民的改革呼吁。当时,记者还能自由报道他们在街上的所见所闻,然后所有可能性突然消失。这让随之而来的残暴镇压更具有毁灭性。

但是,我的确认为,1989年发生的事激活了一些仍在继续的愿望。很多如今已经闻名遐迩的维权和活动人士,当时都参加了游行,其中包括因为试图纪念六四而被捕入狱的浦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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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25年前,我身边的中国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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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年前,我身边的中国大学生
Jun 4th 2014, 08:34, by 杰安迪

他们是贫苦农民和工人的子女,是家中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对此他们都心存感激。可是在1989年春天,在位于长江畔的城市武汉的湖北大学里,这些学生们却感到了与其年龄不相称的厌倦。

他们之所以愤懑,是因为政府干涉并控制着生活中几乎所有的领域,体制性的腐败对有关系的人有利,但却不利于努力而且有才能的人。随着毕业的临近,许多人都对提前定下来的未来感到恐慌:除了极少数享有特权的人,大多数会被派回乡下当老师,收入微薄。

然而那年4月,学生抗议震动北京的消息传到了武汉,他们一改厌倦世界的心态,活跃了起来。学生们在食堂里谈论起"民主"和"自由"这样的词语,一些年龄较长的学生违抗校方的指令,北上1200公里加入了天安门广场上的人群。5月中旬,学生们停止上课之后,破落的校园里洋溢着狂欢的气氛。每天早上,墙上、路灯柱上都会贴上一层手写的新海报,呼吁政治改革。

当时23岁的我是湖北大学的英语老师,直到那年春天,我都一直以为自己的学生们无可救药地沉默寡言,屈服于令人窒息的压制,顺从于枯燥乏味的命运。我的学生,当时19岁主修英语的戴维(David)成为了公民不服从运动的组织者,这场运动最终席卷了整个校园。戴维说,"我们需要让北京的领导知道,这个国家的年轻人原意为自由而死。"

他最勇敢的一个举动是组织接管了校园的广播站。他和一群年轻的同伴将它称为"反叛电台",从早到晚一直不断地播音,抨击共产党,同时劝说同学们加入每天的抗议活动。后来他们组织的抗议阻断了仅有的一条过江铁路线。

25年前声势浩大的运动吸引了数十万示威者来到了中国首都的中心地带。因为有大量的外国记者驻在北京,这里的运动得到了很好的记录。然而较少为人所知的是,反对通胀和官员腐败的示威活动,在全国各地都有发生,在那年春天的近两个月时间里,使大大小小的城市陷于瘫痪。

对话基金会(Dui Hua)最近公布的党内文件显示,5月18日和19日在黑龙江省濒临俄罗斯边界的小城市佳木斯,有5200名学生在走上街头。对话基金会是一家总部位于美国的组织。在黑龙江省省会哈尔滨,示威者人数剧增到了逾10万人。

林慕莲(Louisa Lim)在她的书《失忆人民共和国》(The People's Republic of Amnesia)中,用一章的篇幅讲述了四川省省会成都的动荡。在那里,学生、老师和工人们日复一日地汇集在天府广场上宏伟的毛泽东雕像四周。之后,有1700名学生在那里加入了绝食,声援北京的学生。

她写道,"在一些圈子里,示威变得司空见惯,以至于惯常的问候语'你吃了吗?',被半开玩笑地替换成了'你游行了吗?' "

林慕莲的研究显示,就像北京一样,成都的示威也受到了暴力镇压,致使多达300人死亡,至少1000人被捕,其中一些人旋即遭到处决。在偷运出中国,最近由普林斯顿大学(Princeton University)获得的内部历史档案中,记载了军方在动荡中所扮演的角色。这些档案中有数页篇幅讲述了湖北大学所在地武汉的情景。这座粗砺的制造业中心城市以其夏日的酷暑闻名,毛泽东70多岁时在这里游泳横渡长江的举动也被人广为传颂。武汉集中了许多大专院校,这里也是培育政治动荡的温床,包括1911年的武昌起义,那场起义导致了清王朝的灭亡。

军方文献显示,32家院校的学生参与了游行和静坐,抗议从4月19日开始,一直持续到军方野蛮动用武力控制北京局势的第三天6月7日。武汉抗议活动的收场并没有那么血腥,但是仍有数百名示威者遭到逮捕和监禁。我很多学生的命运都被永远地改变了。

武汉的多数院校都在长江东南岸的武昌区。西北岸的汉口则是由英国、法国和其他外国商人在20世纪初建造的欧式商业区。渡江到对岸去,常常需要乘渡轮走10分钟。

这座城市的布局很分散——没有仪式性的中央广场——早期的游行之所以像是散步,这也是原因之一。一列列拉着横幅的学生,蜿蜒穿过汉口,或者朝着省政府大院发泄他们的愤怒之情,或者经过这座城市庞大的钢铁厂及火车制造厂的大门,在那里,支持学生的工人们会从里面扔钱和香烟过来。

但是,这种早期的愤怒表达最终汇集在了武汉长江大桥,那是20世纪50年代共产党建成的一座时代丰碑,是当地唯一一座横跨在浑浊的宽阔江面上的大桥。它还承载着中国的南北脐带:北京到广州的铁路线。

就像北京的抗议活动一样,前中共总书记胡耀邦的突然过世也是武汉抗议活动的导火索。由于胡耀邦的自由派倾向,他已经在两年前已经被踢出局。虽然报纸受到严格审查,我的学生们还是通过《美国之音》(Voice of America)和英国广播公司(BBC)了解到,北京的公众如何集体表露出了自己的悲伤情绪。第二天,我吃惊地发现,数十名学生集中在一个操场上,低着头,沉默不语,举着标语,要求给胡耀邦平反。

4月23日是个周日,一些比较大胆的学生无视站在大门口的副校长和警察,加入了一个悼念游行。游行迅速演变成抗议活动,数百名学生高喊口号,要求进行政治改革。随着这些抗议变得日常化,学校行政人员呼吁年轻党员进行干预。我很惊讶地得知,我最开明的学生之一弗雷德是共产党员,上面让他阻止同班同学参加5月4日的大型集会。他对这个任务很不开心,在集会的前一天晚上,他来到我的房间,要我陪同他一起去抗议活动现场。"我们就只说你需要我保护好了,"他认真地说。我拒绝了这个提议。

在这段动荡时期中间,我回了一趟美国参加妹妹的婚礼。10天后,时间到了6月初,我带着一些《新闻周刊》(Newsweek)、《时代》(Time)周刊和其他美国刊物重返中国,北京抗议活动登上了这些杂志的封面。它们立刻变成了抗议道具,被高高举起,以向大家证明全世界都在看。

这种兴奋的状态在两天后戛然而止,因为北京军队镇压的消息通过《美国之音》传来,有报道称,至少有数百名抗议者遭到杀害。虽然国营电视台怪诞地反复播放农业高产破纪录的新闻,抗议电台却播放着一首葬歌。消息在校园里蔓延:有数十名湖北大学生丧生北京。

学生们没有避风头,而是又回到了街上,这一次,他们带着新的气势在长江大桥上汇合了。"很难相信他们就是我平时认识的那些懒懒散散、无动于衷的学生,"我在6月5日的日记中写道。

他们也天真到了不可救药的程度。那天早晨,一则抗议电台的播音呼吁能拿到武器的同学加入进来,战斗至死。还有些人自愿参加了"敢死队",在停开的火车头前面坐着,跟警察相向而视。

他们的行动达到了理想的效果:军方文件显示,这座桥梁总共被阻断了200小时。但在6月7日,抗议活动演变成了暴力冲突。人群将防护墙推到了铁轨上,公共汽车变成了路障,至少有一辆车被焚毁。军方文件显示,人群反复高喊"反革命言论"和"反动口号"。

"一时间,大桥的武昌部分人山人海,非常混乱,"文件说。

下午时,政府官员和便衣警察渗透进人群,警告大家说,两个师的武装部队即将抵达。恐慌情绪在学生中蔓延,他们投掷了最后一轮石块投掷之后,安全部队占了上风。日落前,游戏结束了,大桥恢复了畅通。

随后的镇压行动开展得迅速而无情。校方命令学生返回学校,否则就拿不到文凭。然后公安人员迅速行动,缉拿了抗议活动领导者。被指认为主谋的人,获刑两到三年,只参加了游行的人则被强迫分配到工厂工作。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以前的很多学生现在都在当中学教师。一些人凭借英语技能找到了私企工作,把技术手册翻译成中文。上周我和以前的一个学生通电话时,他说大部分同学错过了中国经济腾飞的机会,而那些人脉背景更好,或者从更好的院校毕业的人则抓住机会变得发达。我问他是否可以带个信给我以前的一些学生,特别是那些参与了抗议活动电台广播的学生,以便一起缅怀一下25年前的往事。

几天后,他回话说,同学们对此不感兴趣。"他们怕谈论那个时候,"我的朋友说。"他们说,那段历史最好是忘掉。"

杰安迪(Andrew Jacobs)是《纽约时报》驻京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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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六四后21名被通缉学生领袖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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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后21名被通缉学生领袖今何在?
Jun 4th 2014, 06:12, by 杰安迪

抗议者被清除出天安门广场仅一周多后的1989年6月13日,北京市公安局发布了一份通缉名单,上面罗列着21名学生领袖的姓名和照片。

这些图片在全国各地的报纸上反复刊登,在电视上反复播放。最终,21名领袖中14人被捕,其中有几人是自首。其他人则成功地通过一次偷渡行动逃离了中国,帮助他们偷渡的有心怀同情的警察、西方间谍机构和香港黑帮。

服刑结束后,14名被捕领袖中的王有才、周锋锁等人获准离开中国。那些离开的人现在主要生活在美国或台湾,有几个皈依了基督教。只有一人被准许回国。

14名被捕的学生领袖中,有六人在获释后依然留在中国。朋友和活动人士称,大部分人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放弃了政治行动主义。马少方原来是学电影的,政府多年的骚扰曾让他难以保住一份工作,但现在,他已是一名成功的管理顾问。还有一些人,比如拉祜族人王正云,有时候还难以维持生计。记者无法联系到王正云和其他七名前学生领袖请其置评,他们的行踪也无法确定。

以下是部分学生领袖的简介和他们如今的状态。

1. 王丹 1989年,王丹20岁,是清华大学的大一学生。6月4日的镇压后,王丹最初藏在安徽省一个亲戚的家里,但很快又回到首都,并于1989年7月2日被捕。他被判处四年有期徒刑,但于1993年提前获释。两年后,因请求释放其他因参与抗议而被监禁的人,他再次被捕,被判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获刑11年。1998年,在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到访前,王丹被保外就医。同年晚些时候,他离开中国,入读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他现在是台湾一所大学的教授。

2. 吾尔开希 出生于偏远西部新疆地区的维吾尔族人吾尔开西,1989年是北京师范大学的大一学生。抗议期间,在电视台转播时任总理李鹏与学生领袖召开会议时,吾尔开西因公开谴责李鹏而名声大噪。镇压结束后,他用了10天躲避警方追捕,逃到了当时还是英国殖民地的香港。后来,他去了法国,然后又去了美国。在美国,他曾入读哈佛大学和圣拉斐尔市加州多明尼克大学(Dominican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2002年,他在加州接受了另一名学生领袖的施洗。现在他是台湾的一名投资银行家。在21名学生领袖中,他依然是最猛烈批评中国政府的人之一,并一再被禁止回国看望家人。

3. 刘刚 刘刚是北京大学毕业生,1989年时28岁。天安门镇压运动发生15天后,他在河北省北部被捕,并因"反革命罪"被判刑6年。1995年获释后,他不断受到骚扰,于次年飞往美国,得到美国的政治庇护并进入哥伦比亚大学学习。从那以后,他就在华尔街工作,而且还一直在撰写博客。2011年,他在一场混乱的离婚诉讼案中公开指控妻子是中国间谍。美国活动人士表示,从那以后,他们便与刘刚失去了联系。

4. 柴玲 作为1989年中国涌现的最知名的抗议运动领袖之一,柴玲当时是北京师范大学的一名研究生,学的是儿童心理学。镇压运动之后,她与前夫——另一名被中国通缉的运动领袖封从德躲藏了10个月。随后,他们经香港逃往法国。她后来搬到美国,两人离婚。在哈佛大学获得商业学位之后,柴玲与出生在美国的丈夫开了一家软件公司,后皈依基督教。最近,她成立了"女童之声"(All Girls Allowed),一个反对中国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的倡议组织。批评人士称该政策会迫使夫妻流产或遗弃女婴。

5. 周锋锁 周锋锁在1989年时是清华大学物理系大四学生,他还是北京市高校学生自治联合会的领袖。通缉名单公布那天,他被妹妹和妹夫告发。在被关一年之后,他于1995年离开中国去了美国,在芝加哥大学获得了一个研究生学位。2003年,他成为一名基督徒,近年来都在金融领域工作。他是人道主义中国(Humanitarian China)的联合创始人,这是一个在中国宣扬法治和公民社会、并为中国政治犯筹集资金的组织。

17. 李录 李录是南京大学的经济学学生,参加了1989年的绝食抗议。逃亡10周之后,李录在他人帮助下偷渡离开中国。然后,他来到美国,前往哥伦比亚大学就读,并在这里获得了三个学位。后来,他成了一名成功的对冲基金经理人,并于1997年成立了"喜马拉雅资本"(Himalaya Capital)。他帮忙引导伯克希尔-哈撒韦(Berkshire Hathaway)在中国的投资,有人猜测他将成为公司主席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的继任者。他是所有离开中国的运动领袖中唯一返回中国的。

20. 熊焱 1989年,熊焱是北京大学法学研究生,也是中共预备党员。他是被选出来与政府协商的人之一。镇压运动之后,他公开宣布退党,并躲藏了起来。后来,他被逮捕,并被关了一年半。获释后,他乘坐渔船逃到香港,1992年获得美国庇护。在皈依基督教后,他在马萨诸塞州戈登康维尔神学院(Gordon-Conwell Theological Seminary)学习,并成为了美国陆军的一名牧师,在伊拉克服役。

杰安迪(Andrew Jacobs)是《纽约时报》驻京记者。

Chen Jiehao和Mia Li对本文有研究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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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备忘“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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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忘"六四"
Jun 4th 2014, 04:18, by 戴晴

《备忘"六四"》是资深调查记者戴晴为香港大学新闻及传媒研究中心有关中国大陆历史事件课题所做分项目中的一部分。戴晴是1989年天安门学潮的亲历者,六四镇压后曾入狱近一年,虽然她从未被起诉或定罪。戴晴根据自己的经历及25年间的采访、调查和研究写成此文。《备忘"六四"》以逐日记录的方式,梗概地叙述了"六四"期间发生的重要事件和时间节点,并加以解释和分析 。《备忘"六四"》的内容是经香港大学新闻及传媒研究中心授权刊登,本文经过纽约时报中文网编辑,文中没有特别加以注明的事实及其经过,源于作者的调查、采访及各种公开资料。——编者

(一)25年前那一天

25年前,1989年的6月3-4日。

红旗已然在中国共产党治下飘了40年当口,古老中华帝国的五代古都第一次在和平时期枪声大作,坦克开进了天安门。

现代装备的野战部队成建制地出动,沿街射杀学生和平民。

在"首都戒严令"发出十四天之后,七大军区各军兵种配合的大部队作战行动开始。不过数小时之后,军队开进街道,临近各医院死者与伤者堆积……

"平暴"胜利结束!从6月4日到8日,往日里旖旎优雅的五代故都,一片肃杀。

6月9日,84岁的邓小平出场。在这个国家,他唯一职务的是军委主席。

邓小平,在25年前的那个夏天,灭掉了本由自己选定的接班人:开明智睿、进取务实,声望日渐卓著,但显得不肯亦步亦趋的本党同志赵紫阳。最后,他不惜动用野战部队……鲜血——学生的血、平民的血、士兵的血,一起洒在古都街头。

在具有皇家象征的怀仁堂大殿,邓只为20万官兵当中的15位"死难的烈士"默哀之后,这场屠戮行动的最终决策人在接见首都戒严部队军以上干部时说:

"这场风波迟早要来。这是国际的大气候和中国自己的小气候所决定了的,是一定要来的,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大小的问题。"

"'动乱'这两个字恰如其分。实践证明,这个判断是准确的。后来事态进一步发展到反革命暴乱,也是必然的。……他们是要颠覆我们的国家、颠覆我们的党。"

"而'反革命暴乱'的性质,就是'资产阶级自由化',就是和'四个坚持'的对立。"

然而,不过就在此前两个月,事态似乎还不是如此。那是胡耀邦含冤离世的那天,笔者本人曾经亲历不曾为官家披露、也不曾为研究者注意的一场准高层会见:陪伴台湾《天下》杂志总策划殷允芃(Diane Yin),拜望负责对台工作的官员汪锋。

想来胡的离世,在那一刻尚未影响到党政常规工作,汪锋于是也没有修订他事先准备的谈话——意图通过台湾享有盛誉的严肃传媒,向世界传达中共即将迈出的实质性政治改革步伐:"小平同志最近考虑,把'四个坚持'从《宪法》里拿出,放进《党章》。"

上所述现场,并非孤证。"四个坚持"(即: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坚持人民民主专政,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起草者胡乔木,早在这之前一、两个月,就已经摸到"小平同志的意思",且在他那个层次上传悄悄话:"四项基本原则站不住,迟早要从《宪法》上拿下来"。"从《宪法》上拿下来",这就意味着作为政治体制改革重要内容的党政分开有了制度上的依据。

然而,不到两个月以后,六部口血迹尚未彻底清洗,面对党国钢铁长城(首都戒严部队)百名军以上干部,邓在怀仁堂大殿凛然宣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任何时候都没有让过步!

难道胡乔木、汪锋在传谣?从4月15日到6月9日,尚不足两月啊!

(二)那一天之前

北京,春暖花开的四月天。

1980年代一线管事的前总书记胡耀邦去世。死讯传来,满怀一腔郁愤的学生们,打起横幅、走上街头,希望越过党的系统的层层管制,把他们的感受告诉百姓,告诉当政者。从内容和形态上看,学生们的诉求都已经越过正求学的年轻人的激愤,而跨到政党与国家政治变革的层面。

抗议与诉求一波接一波,愈加丰富深刻、也愈加切中时弊,整个社会对中共40年执政的不满——从肃反镇反到严打,从公私合营到价格闯关、从小脚侦缉队到政审排查、从《共同纲领》到阶级斗争……深层表层,前所未有地、全民性地调动起来:以关爱热血青年的形态爆发。

是时,赵紫阳,这名无论从理念还是情感,罕见地对异议怀有包容的政治家,以尽可能开明的姿态对待社会诉求,如他在5月4日接见亚洲开发银行理事会第22届年会代表时所谓:"冷静、理智、克制、秩序,在民主法制的轨道上解决问题"。

自从代理了总书记,在中顾委诸老或关爱、或嫉恨的环伺之下,在小平同志的威望与智慧笼罩下,在"宁犯思想错误,不犯组织错误"(胡耀邦语)的强劲潜规捆绑下,面对民间诉求,赵紫阳艰难地——应该说,也是十分勇敢与罕见地——发出了不一样的调子:首先承认自身工作的失误,以及由此造成的通胀和社会不公。对"学运",坚持认为:处理得好,将有利于进一步的改革(见赵紫阳《改革历程》)。

对于当时(直到25年之后之今天)民间最为痛恨的腐败与权力寻租,赵不仅曾致信中央,建议从自己家人查起,还建议中共政治局常委"取消特供、取消专机、专列和蜂拥警卫";并立意从最根本处下手:建议全国人大常委尽快讨论,制定反贪污、反官倒、反特权的具体法律。

赵当时或许没有想到,这姿态,是会引起他人——特别是邓家——强烈忌惮的……

这是因为,"邓的改革有底线,一是不能触动老一辈革命家和他们子女的利益,二是马克思毛泽东的旗帜不能倒。所以只准许搞经济改革,政改不动。用旧的政体保护特权,用马克思毛泽东旗帜以示合法。这是邓的局限性,为腐败设立了温床"(见《改革历程》)。

邓小平不得不动手了。不止为驱散人群、收回广场,他还想要别的。

邓已经忘记北大学生在国庆35周年游行队伍中打出的那个用自己床单制成的横幅"小平您好"了么?已经忘记1976年丙辰清明时天安门广场树枝上挂着的叮当作响的小瓶子了么?

(三)回到1989

4月15日

胡耀邦离世。赵紫阳亲赴米粮胡同向邓小平报告(见《改革历程》)。

学生上街,"怀念耀邦"、"中国魂"等标语拉出。

让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是,邓"摒弃前嫌"。他告诉总书记,一定出席胡的葬礼。

此时的邓,想到什么?

十三年前"丙辰清明"的民众悼念,让身处最高权位的毛泽东(虽然已经病入膏肓)一下子就敏感到:"矛头是对着我的"——以悼念总理为名;"有人插手"——直指的正是刚被二次打倒的邓小平。

如今身处最高权位的,已经是邓小平自己。"矛头对着小平同志"!出此言者李鹏的嗅觉格外灵敏。

别的人呢?他们打算借这局势为自己一腔宏愿与一肚子不得意闹闹么?

4月18日

这一天,粗疏的口号式政治抗议(而非单纯悼念)开始。风头最劲者,涌向新华门。针对"冲击中南海"行动,邓小平立即同意杨尚昆的建议,调38军部分部队进京保卫中央。

按照常委分工,这天具体在第一线处置的是乔石:坚持不扣帽子的劝说与调用公安清场。奏效。

4月19日

北京《新观察》与上海《世界经济导报》——这是1980年代以来,在改革风潮中逐渐实现角色转换的两家报刊——联手召集在京的开明高干、舆论领袖等,开了一个"祥和"的追思会。

与会者籍怀念他们半个世纪的战友、他们蒙冤的总书记,从思念慢慢转向对蒙昧、对霸道、对无视规则之专权的批判,其力度已经远大于学生们的呼喊:他们挖到了中共建政之后一系列失败乃至罪孽的根源;跺到了"个人专权"与"非程序化权力更迭"这要命的痛脚。

从4月18-23日,邓消失在公众视野当中。

和毛一样,邓应该算作是大时代的大政治家,而非平庸投机政客。邓最看重的,无疑是1980年代已经出发的经济体制改革,和即将出发的政治体制改革——但大权不可旁落,想要甩开共产党自己干,门儿都没有。

犹记86年底那次"闹事",《人民日报》1987年开年的社论就是《稳定压倒一切》。在一次中央高级干部会议上,邓小平说得干脆:"学生再有闹事的,一律开除!共产党决不培养反对共产党的大学生!"

或许,还没到该出手的时候?当时,我记得整个北京传的是:小平同志认为,两边(即开明与强硬)"谁有本事谁解决"。邓的改革正推进到节骨眼,只望一切顺遂。有人闹事——以邓的意思,那就"快刀斩乱麻"。

这天,赵紫阳就访朝一事拜望邓时,特别谈了学潮情况和自己的处理意见,"邓当时都表示支持,但事情奇怪得很……"(赵紫阳《改革历程》)。

广场局面胶着。对于知识人的自命不凡,对于盲众泛意识的恶,邓心里有数。

4月22日

邓出席了胡的葬礼。

年届84高龄、晚期帕金森病人。邓坚持站立一小时。

没有几个人知道邓在答应参加此葬礼之后,又恨恨地说的那句话:"规格够高的了"。他的这一纠结不是一天两天的了。1987年初,一举拿下胡耀邦大功告成,自认把到圣脉的李鹏建议乘胜追击,在天安门召开"百万人大批判",将资产阶级自由化一举全歼。邓当即喝止:他没犯什么错。淡化!

葬礼当天,徐勤先任军长的38军部分官兵赴京维持秩序。广场和人大会堂前数万北京大学生彻夜聚集。葬礼期间,三学生跪在人民大会堂东门台阶上请愿,引发骚动。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4月23日

出访朝鲜之前,赵紫阳特别前往邓家请示。邓说了什么?据赵记录——邓说"等朝鲜访问回来后要谈一下我搞两届总书记的问题";邓让赵"放心去。回来以后,军委主席交给你"。(见《改革历程》)

然而,就在这天,诡异的事情出现了——据李鹏日记,就在这天晚上八点半,一年前刚刚接受恩赏当上国家主席的杨尚昆"鼓励"他去见邓小平,说自己也同去——想来不会是去打桥牌。这"鼓励",是杨自己的意思,还是奉命而为?

查《邓小平年谱》,这一天空白。事实上,不仅这一天,从4月22日到5月10日,在北京和全国多处"炸了锅"的局势下,公开发表年谱对邓的活动均无记载。

4月24日

就在总书记出访翌日,暂时受托"主持日常事务"的李鹏,出手一个统摄全局的动作。这天晚上,他召集并且主持政治局常委碰头会,听汇报,作总结,气势十足。共产党历年用来吓人的"定性八卦"全用上了:形势严峻、蓄谋已久、有计划有组织、反党反社会主义……本是中央委员、且任职常委会秘书的鲍彤,此次被排斥在外。鲍彤并非赵紫阳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的亲随,如王瑞林之于邓小平。1980年,赵奉调入京担任总理,鲍彤是中组部为赵选派(而非他从广东或者四川带来)的秘书。

"动乱"二字在碰头会上出台。继而议定成立制止动乱小组。

会议结束。李鹏宣布第二天到小平同志那里,"请老人家听一下常委汇报"。(见《李鹏六四日记》)

后人读史到此,难免油生疑窦:

23日李鹏送赵赴朝访问,赵在回答李鹏"还有什么交代"的时候,明确说"对于学潮,我还是那三条意见"(即已经邓首肯的"三条建议":1,追悼会已经结束,坚决劝阻学生上街游行,马上复课;2,尽量避免流血,但打砸抢要依法严惩;3,对学生积极疏导,开展多层次、多渠道、各种形式的对话),怎么不过一天之后,政治局齐刷刷地全变了主意?

其实,对赵不利的迹象早已出现,只不过不为外人所知。赵本人当然也蒙在鼓里。

这也就是说,这个"反革命动乱"的定调,很有可能是在23日晚上,而不是等到政治局常委正式汇报的4月25日上午才发出——那已经是在照着脚本演戏了。

这里,尚须补充一点具有启示意义的细节:

这年4月初,80年代活跃在文化界的张郎郎(此项目分题《口述"六四"》口述者之一)听到华润在香港的中国广告公司总经理胡文善——胡那时更重要的角色,其实是该公司派到邓家专事打点这家成员杂事的跑腿,比如邓林香港开展卖画,胡便邀阔佬前往,然后在阔佬出手时再在定价后边加上一个0——在审看赠送即将来访的戈尔巴乔夫礼品像册的时候,胡几次开口"他(赵紫阳)的(照片)别太大,别放这个(重要)位置"。张记得自己当时心里一惊:怎么,赵在邓家已经不被看好了!

再有,鲍彤曾记得,邓家女儿在学运前曾专门上门要求总书记身边的鲍彤出手制止社会上"彻查康华(邓小平长子邓朴方组建的公司)"的动议,不意竟遭到鲍的拒绝。她最后丢下了一句糙话"老娘不高兴"(25年后,鲍彤对此仍是一头雾水,不知这"老娘"所指何方神圣)。是否可以由此推测,早在十三大大刀阔斧推进改革之后的1988年,邓家女眷已经有要总书记"挪挪位子"的议论了?

4月25日

在党的总书记不在的情况下,政治局常委会在不是政治局委员的邓小平的家里召开了。听汇报的邓小平以"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这场动乱"定调:

"这不是一般的学潮,而是一场否定共产党的领导,否定社会主义的政治动乱,要采取坚决、果断的措施平定下去,不然会出更大的乱子。不要怕什么国际舆论什么经济制裁。共产党人从来是什么都不怕。"(见《李鹏六四日记》)

4月26日

《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动乱"(俗称"4·26社论"),正式把春夏之交这场借悼念胡耀邦而起的"反腐败""反官倒"运动定性为"动乱"——镇压开场了。

4月27日

1989毕竟不是1957。中国变了。中国人变了。中国青年,经历了改革和思想解放的十年,不打算再在政治恫吓下屈服。

绝不认可"4·26社论"!数万学生在百万市民的夹道瞻顾下,以平和而坚定步伐通过一道又一道(北京警察、武警、包括军队的)拦阻线。

旨在抗议"4·26社论""动乱"定性的"4·27大游行"秩序井然。这本是八九风波里最可播扬的亮点——无论民众还是官方;无论组织者还是军令发布者。

4月30日

赵紫阳访朝归来,立刻求见邓小平。

在平壤,当他得知"4·26社论"时,曾回电"同意小平同志决策",但具体究竟是坚持他提出的"三点意见",还是坚持邓的"反对动乱",不得而知。

然而,如此重大与紧急求见,居然遭挡驾:一连十多天。邓家大秘王瑞林说,邓最近身体很不好,很担心到时候见不了戈尔巴乔夫(中苏最高级会晤定于5月中旬举行),那问题就大了。所以现在什么事都不要报给他,以免分心。对此,赵紫阳没有过丝毫怀疑,只有"请闫明复(时任统战部长)通过杨尚昆和邓周围的人",把自己的想法转告。

这期间间或有话从邓那里传来:鉴于社会反应,邓周围的人也感到"4·26社论"的问题,希望事情"淡化、不要再提它、慢慢转弯子",具体做法,"中央负责同志根据情况处理好了"。顶好不要找邓,万一不同意,反而难办。(以上均见《改革历程》)

从4月底到5月11日,赵一直按照此精神办理,正如他在5月4日的"亚银"讲话中所说:中国不会出现大的动乱,我对此具有充分的信心;应该在民主和法制的轨道上解决学生的合理要求。

问题是,小平同志在哪里?

"重大决策的掌舵人"从上下左右视野中消失了十多天。受制于不同元老的常委们,在"4·26社论"背景下各怀拳经、艰难运作。

对这"消失了的十多天",除了民间研究者的推测,官方(包括军方)没有一个字透露。

5月4日

赵紫阳会见亚洲开发银行理事会第二十二届年会的亚行成员代表团团长及亚行高级官员,并针对当时的国内形势,发表了"同中央立场和方针不同"的谈话。

5月6日

赵紫阳提出呼应学运的合理部分,"尽快讨论,制定反贪污、反官倒、反特权的具体法律"。

5月11日

除去近随,在对几乎所有人——包括赵紫阳——保密的情况下,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十多天的邓从外地回到北京。杨尚昆获准前往汇报并聆听。由此,邓得知了赵的"亚银"讲话;得知了讲话之后上上下下的反应——包括李鹏在内的常委们、官员们和知识分子们,都认为"很好"——在北京的许家屯曾写条子给赵:"杨尚昆对这个讲话极为赞同"。

邓得知局面依然胶着。邓还得知政治局常委会已经建议人大常委在六月份的会议上对此次学运做专题研究。(以上均见《改革历程》)

5月13日

在求见邓小平13天之后,党的总书记赵紫阳终于得以前往觐见这位党的军委主席——杨尚昆陪伴。

恰在这天,趋于和缓(间或拉锯)的局面被突破——绝食学生进占天安门广场。

此时聚积在邓心中的,除却恼怒,更多的,或许是焦急——中苏最高级会晤在即。

无人能够否认,中苏两党两国能突破毛的任性而走到"结束过去,开辟未来"这一步,可谓运筹擘画十载,是邓内心的巨大骄傲。一生成就之高峰揭幕在即,却遭逢如此尴尬。

元老们(陈云、李先念、还有从头至尾一以贯之视"犯上作乱之众"为齑粉的王震)再度施压:"党内思想混乱"、"出现两种声音"等等。到这时候,邓对赵并未严厉责备,只要求"尽快拿出办法"。邓当然也没有忘记强调"非法学生组织不能承认"(见《邓小平年谱》)。

赵能拿出办法么——当邓坚持视国民为子民的中共法统,无视民意诉求,坚持不从"4·26社论"退步,坚持"坏人挑事"说时。

改革离不开邓的专权,对此,赵紫阳比谁都清楚。将他从四川调入北京,担任副总理、总理、总书记,哪一步离得开邓?意识形态领域掀起的一次接一次风浪,没有邓的一言九鼎,顶得住么?

赵没能拿出办法。

(四)这三天

5月16日

中国最高领导人第次会见戈尔巴乔夫:杨(15日,机场)、邓(上午见,中午宴请,人大会堂)、李(下午,钓鱼台)、赵(晚,钓鱼台)。

中联部与外交部相当紧张:接待到访的苏共中央总书记,是同中共中央总书记赵紫阳的会见为主,还是与实际最高领导人邓小平的会见为主?讲究规格仪礼的外事活动,怎么个处理法?

尽管中联部已经照会苏方,与邓的见面是所有会见的最重头,但对方还是心有狐疑。会见最后排序:邓在先,赵在后。外交部也很紧张,只好定出"淡化处理,既不回避,也不要太正式(不上公报,不搞两党会谈)"。

中联部与外交部不知道的是,早在三天前的5月13日,在总书记上门请示小平同志有关此次会见的时候,邓已经明确说:他和戈会晤后,两党的关系就恢复了。(以上均见《改革历程》)

戈尔巴乔夫如期抵达。因为广场被学生占领,这场准备了近一年、引起世界关注的大事,国宾欢迎仪式只能临时由天安门广场改到机场举行。

不知出于隐忍还是淡定,在这天上午出场的、曾在60年代主持过中苏意识形态论战——"九评苏共中央"写作事宜的邓小平,表现得兴致很高、谈锋甚健,脱稿历数中苏历年恩怨。最后,在客人既没见到总理也没见到总书记的情况下,邓握住对方的手:"我建议利用这个机会宣布中苏关系从此实现正常化。"戈尔巴乔夫笑容满面地点头同意。随即,邓又指着正在忙碌的记者说:"趁他们还没有离开,我们也宣布两党的关系实现正常化。"(见邓榕《我的父亲邓小平》)

傍晚,总书记出场。赵心里惦记着三天前小平说的那句话,于是——据赵后来回忆——"我同戈尔巴乔夫会见的一开头就说,他与邓会晤后,两党的关系就恢复了。他同邓的会见,是他这次来访的高潮。接着,很自然地,我就讲了邓在我党的地位以及十三届一中全会的决定",强调"最重要的问题上,仍要小平同志掌舵,最后的决策人是小平同志"。

宴请结束,赵立即召开常委紧急会议。局面如何疏解,双方依旧纠结在"4·26社论"。对于寻找机会将他置于死地的对手,赵似毫无察觉——哪怕李鹏相当不寻常地不许鲍彤如往常一样列席会议。

在会议结束时,总书记下的决心是:必须改变对学潮的定性,由自己承担责任,明天直接"向小平同志说明这次学潮真相"。

赵是不是依旧相信邓对改革局面的珍惜?相信自己与邓有着共同的理想、共同的认知与道德底线?

这天的政治局常委会,直开到凌晨2点。艰难地、几经拉锯地定下"赵代表常委,对广场学生发表《停止绝食书面谈话》"——此"谈话"一一列出五名常委的名字,内含爱惜与期待,但"4·26社论"精神已不见踪影——这是赵做了多么艰苦的努力才争取到的!广场上亢奋的抗议者却毫无反应。

直到此时,还未见一个人对赵戈会面提到"小平是最后决策人"提出质疑。(以上引文均见《改革历程》)

这天,知识分子筹划有时的《五一六声明》发布,声明以北京知识界的名义声援学生,批评政府对学运的"动乱"定性。

5月17日

凌晨,赵求见邓:希望单独见。邓办通知他下午再说。

"向小平同志说明这次学潮真相"——最后的机会了。十三大以来的政治经济局面,不都因为邓小平最后把舵?这,赵比谁都知道得清楚。

自1980年4月调入北京,九年以来,赵稳扎稳打,而且特别顾及"意识形态脸面"地只谈经济体制改革——邓对赵因此鼎力支持;对于政治改革,邓的意见和底线,赵不仅清楚,也不曾掉以轻心。这样的局面,太难得了。失去,太可惜了。

下午,赵的求见遭邓拒绝。似乎是,通过自己的特别渠道,邓小平已经被"下了小话",已经没有了单独见他的必要(见《改革历程》)。

下了什么小话?时任国台办主任丁关根后来对李鹏说,这天上午,"先念同志去小平同志处,与邓谈话,虽然已有让赵下台的意思,但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见《李鹏六四日记》)

广场几近沸腾。"邓小平下台"标语(大约在10时)第一次出街;临近中午,直指邓小平为"老迈""昏庸""垂帘听政"皇帝的《5·17宣言》出台,其起草者:曾任社科院(俗称"党中央智库")政治学所所长、曾在鲍彤任主任的中央政治体制改革研究室工作过的严家其。

这天中午12点前后,鲍彤在得知"外面传说的情况"之后,委托邓家熟客致电邓宅,希望"通过邓榕做一做她们家老爷子的工作,向小平把昨天紫阳见戈尔巴乔夫讲话的本意解释一下,以免发生误解"。"电话接通后,邓榕回答说:'请你转告鲍彤同志,现在已没有必要再谈什么了。'并说,'我们家老头子已经作好了第四次被打倒的准备。'她说这话时,语气显得十分激动,并放下了电话。"(见吴伟《1980年代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台前幕后》)

下午,政治局常委会在邓家召开(杨尚昆、薄一波参加)。

诸常委焦虑地一一议论之后,邓给出结论:紫阳同志的亚银讲话之后,学生闹得更凶了……接着,邓对"学潮"给出了远超过"4·26社论"的判词:

"这次事情不一样……一些同志到现在还不明白问题的性质,认为这只是单纯的对待学生的问题。实际上,对方不止那些学生,更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他们根本口号就是两个,一是要打倒共产党,一是要推翻社会主义制度。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建立一个依附于西方的资产阶级共和国。"(见《李鹏六四日记》)

李鹏在他的发言里,再次点鲍彤的名,说赵的亚银讲话"是鲍彤事先为他起草好的"。联想到16日晚李鹏超乎寻常地不许鲍依惯例列席赵召集的常委会,联想到邓在讲话的最后发出"戒严一事,在公布以前要绝对保密"之后,"尖锐指出:你们常委办公室里有奸细。我倒要看看,这次是谁走漏消息"——十天之后,鲍彤即以诬指的"泄密"遭捕——此刻,是不是在某个更小的圈子里,"4·26社论"所指的"后台、黑手"终于锁定(见《改革历程》)?

姚依林在会上率先提出,赵见戈尔巴乔夫时"把小平同志推出来……无异是要把这次事件的全部责任推到小平头上,把学潮的矛头对准小平同志"。

现在人们已经知道,"重大问题上必须向小平同志请教,请小平同志掌舵",这是十三届一中全会的一致认定。这一"一致认定"虽从未正式公诸全党和国民,但赵见戈氏前也数次在兄弟党和来访国家首脑间公示。这次赵戈会见之前,赵曾就此专门请示过邓;四月中以来,中共要员在会见工人和召集首都各大新闻单位负责人开会的时候,都曾专门讲过这一点。为什么到了17日的政治局常委会上,一句不仅全党默认、而且正在践行着的事实的话,竟变得如此大恶不赦,变成了"赤裸裸把矛头对准敬爱的小平同志的反革命宣言"?(见《陈一咨回忆录》)

在软禁中,赵回忆说:后来我才知道,邓的家人及邓本人对我的这段按照他的意思、而且事后反应很好的讲话不仅不高兴,甚而非常恼怒。这是我始料不及的。究竟邓为什么认为我是有意把他抛出来,推卸责任?是什么人,如何在邓面前挑拨的,我至今也不知道。"(见《改革历程》)

对愈演愈烈的局势,邓给出结论:当局不能再退。邓"郑重地向常委会提出":调用军队,在北京实施戒严,坚决制止动乱。

说是向常委"提出",在场的没有人认为这不是最后拍板。总书记当场表示"对此难于执行",只能"服从党的组织纪律"。

在赵紫阳不同意戒严,甚至要求辞职的情况下,邓小平"指定李鹏、杨尚昆、乔石三人负责指挥,但还是讲了一句,说赵还是总书记"。

到最后,邓对李鹏说:这次不要像上次那样搞了,不要把我决定戒严的事捅出去。

"上次"?说的是不是4月25日?那回,李鹏一干人前往邓宅"向小平同志汇报"。邓听后同他们讲的,应该算是内部交底吧?而李鹏的做法是:当天夜里就把邓的内部交底向各级干部传达,并立刻将其写成社论发表。李鹏闻戒后连连说:不会!不会!(以上均见《改革历程》)

实施戒严,有了邓的明确"提议",如何具体部署?晚上,常委们到中南海勤政殿继续开会。到了最后,对戒严与否,就算邓已经发话,五人意见依旧统一不起来:李鹏姚依林同意,赵紫阳胡启立反对,乔石中立。邓的戒严"提议",竟然在中国政治的最高决策机构——政治常局常委会上没能得到多数同意。

赵紫阳请求辞职——十三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的职权行使,事实上已经画上了句号。党与国家命运的决策,即使在形式上,也无可掩饰地转到邓小平(外加元老)手中。这回,年届八十有四的"老爷子",不得不亲自走上一线。

邓是否知道,为了改革能在老人政治中向前推进,赵一直"靠小平同志的威望"、即所谓"跪着执行"。此刻,是否对平民动用武力,已经触到了这名政治理想家的底线。有些理念,比如内心深处对自由与正义的坚守,是不能拿来交易或者玩弄的。也就是说,赵不能做到像邓在林彪堕机后给毛写输忠信那样——在口头绝对服软,至于以后,那就再说了。

也许,邓在等着赵的告饶。可赵无动于衷。

一手亲选的人,居然不一致紧跟……对邓说来,是不是有些意外?但这已经不重要。因为,还没等他们晚上开会,邓已经自己动作起来:召集"三大佬"——陈云、李先念、彭真,秘书们也立即通知军委常委们外加王震、邓颖超:次日(18号)上午召集中顾委和军委常委开会,通报政治局常委的戒严部署。

广场那边呢,在这十多个小时里?

《5·17声明》起草人严家其后来说:《5·17声明》将郁积于胸腹之中对专制体制的憎恶,尽情挥洒出来:

"清王朝已经灭亡76年了,但是,还有一位没有皇帝头衔的皇帝,一位年迈昏庸的独裁者。昨天下午,赵紫阳总书记公开宣布,中国的一切重大决策,都必须经过这位老朽的独裁者,没有这位独裁者说话,《4·26》就无法否定……"

这篇檄文,17日凌晨之前就完成了。推算起来,此件被遍布各处的耳目"报送中南海"时,也许正是赵希望单独见小平而遭拒的时间档。

这一声明,"在决策圈引起强烈反响"。"是日晚邓家人坐在一起。邓脸色凝重一言不发,看着《5·17宣言》。全家一致认为:看来他们要甩出我们家来,把我们剁成肉馅了。"(见《陈一咨回忆录》)

5月17日——"八九六四"最关键的一天!

图穷匕首见。中共最核心的问题此时现身:到底是党指挥枪,还是枪指挥党。

5月18日

这一天凌晨,一线的领导人到距离天安门广场最近的几家医院看望因绝食而被救治的学生。赵返回后,分别在上午和下午给小平写信:一封请求辞去职务;一封请求邓再考虑,改变戒严主意——两封都被杨尚昆劝阻。(见《改革历程》)

这天上午,李鹏在11点与学生代表对话并现场直播;杨尚昆则召集军委常委扩大会传达戒严决定。

甩开了坚持"和缓、协商"的总书记,中办几乎瘫痪,军委和国务院依照指令动作起来。

邓呢?有没有动作——在这最最关键的时刻?

毛泽东最拿手的一招,就是将规章玩弄于股掌:党内外种种组织、机构、名号、小会大会、书记处工作会、政治局扩大或者不扩大的会议……不过是毛专权的行头:或撮或撇,完全根据情势需要。

这回,到了邓时代,由邓选定的政治局常委会,居然拒绝紧跟他的"戒严"决定,这太意外了。但决心已定,话也放出去了,邓小平效法恩师,一招不成换一招:召集顾问委员会,换个方式通过。

按照小平建议的"部署":戒严命令将于5月19日内部宣布;21日凌晨实施。杨尚昆负责具体规划。最后,邓小平签署命令:三大军区及武装警察约十八万人于5月19、20两日,进驻北京地区的目的地。

说是"戒严第二天宣布,21日实施"——事实上,没等他们决策,三名军委常委上将刘华清、洪学智、秦基伟也还没有表态,杨尚昆(包括下午参加"戒严工作会议"的李鹏、乔石)已经动作起来。

杨尚昆上午主持中央军委会议,拟定出以军委主席名义发布的进军命令。邓签署后,军委常务副主席杨尚昆指示总参谋长迟浩田立即与三大军区司令员最后确定"每一个集团军的有关师团进京名单、进军具体时间、到达目的地时间、戒严主要事项等实施细则。(以上均见《李鹏六四日记》)"

命令发布。有"万岁军"之称的38军军长徐勤先率先"抗命"。

对此,徐后来曾对李锐等人有过"交代":

北京军区于当天在驻首都的军区大院,以"作战会议"的规格,传达军委命令。

蹊跷的是,并没有什么会议,而是"一个野战军一个野战军的来"听命令,每个战斗单位"多少人,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到北京,指挥所设在什么地方,带什么武器,带什么装备"——任务部署明确具体。

面对执行传达命令的北京军区司令周衣冰,38军军长徐勤先说:"你们亲自给军里边传达去,我不管。"周说,你是军长,你怎么能不管?徐:"军队是党领导的,没有我还有别人呢。"

多年后,徐勤先追述:"局面僵持着。他说,你还是传达吧。我沉默了一会,我说你给我个文字命令。但是他也把我堵了,他说打仗的时候先口头的,完了以后再给你补文字命令。这个他说的也对,军队有一个口述战斗命令(的军规),而且口述战斗命令在前,就是我布置任务口述的,任务部署完了,这时候根本没有文字的,文字的是后下的,可能仗打完了打差不多了,才下去。所以,他这个说的也对。我朝他要文字命令也对,他驳的我也对。僵持了好长时间。"

"最后,我还是到作战室用保密机子把命令传回去了"——从北京传到保定38军军部。"传达完了命令我表了态,我说我不同意。我都跟他们讲了:我不同意,后边的事儿我也不参与了。"

"抗命"之后,徐勤先被送到军区85楼招待所。在那里,"我想,我在这儿呆着还干什么呢?我就给刘志华同志打了个电话。我说政委,命令我传达完了,后边的事儿我也不参与了,我回总院住院去。刘政委还说,好吧,你安心养病吧。我就走了。"

这就是徐勤先的"抗命"(徐因此被军事法庭判处四年有期徒刑)。徐不知道如此行事的后果么?当然不是。因为,在与周司令员的僵持中,徐已经说"你上级命令我当军长,你可以撤我嘛!"但徐同时又是一名中共党员,也清楚地记得1980年胡耀邦总书记主持制定的《关于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徐说,《准则》"其中有一条,无条件执行的条件——除非是会立即引起的严重后果的情况,必须无条件的执行。这就是说,政治上有什么重大的问题,你都应该是下级服从上级。但是什么东西可以例外呢?就是立即会引起严重的政治后果。"

对于这次的军令部署,徐勤先认为,"这个事和打仗不一样,这是个政治性的事件,政治性的事件不能这么办。"

徐如此认识,并非无根无据。从学潮一开始,38军就在北京执勤,5月16日碰巧徐又因突发性肾结石在北京住院。对北京市内的情况,徐是了解的:"矛盾很激烈,这样的话非发生冲突不可。和老百姓发生冲突,好人坏人又分不清,出了事谁负责?明显当时的状况不适合用激烈的办法解决,还是用谈判对话的办法来解决,这是政治问题。"

而依照军令武装强行推进——"这样的话,非出事不可,就是军队和群众发生冲突。发生冲突无非就是流血。因为他已经明确带枪带子弹,带枪带子弹肯定要出问题。""带枪带子弹就是为了要镇压,因为邓在这之前有好多讲话,'我们有300万军队';'不要怕流血';'不要怕名声不好'——他的狠招儿已经出去了。"

在命令传达的当场,徐勤先就明确讲出他的意见:"我说最好收回成命,好好研究研究,中央政治局,人大常委,国务院,好好研究研究,这问题不能这么解决。"

当晚,此情被报告到中央军委。杨尚昆命令北京军区司令周衣冰立即赶到保定38军驻地,以保障该军党委成员坚决执行军委命令。

邓小平当然随后即得知。他只原则上说"军纪严,军心齐",让杨尚昆去处置。

军长"抗命",这是邓小平自学潮以来,遭受到的第三个"当头棒"。第一个是"4·26社论"之后的"4·27"大游行;第二个是他明确发令之后的常委会表态,居然多数拒绝紧跟;这是第三个:王牌军军长抗命!

三个当头棒:民心、党心、军心!

(五)又三天

5月19日

如果说前三天,就"戒严"而言,是提出与决策,而这一天,终于到了宣布与实施的时刻。

《李鹏六四日记》载:这天上午10点,应召赴邓宅"开会"的,是部分元老、三名政治局常委、三名军委常委,外加解放军三总部的迟浩田、赵南起、杨白冰。

据李鹏"当时的记录",邓在会上讲了六点意见:

"这次动乱,问题出在党内。中央有两个司令部,名义上看是李鹏和赵紫阳,实际上是我(指邓小平)和赵紫阳。

"动乱到今天,不能再退了。谁要退,谁就是逃兵。本来'四·二六社论'发表后,情况已好转,学生已决定复课。赵紫阳5月4日讲话是一个转折点,学生闹得更凶了。赵紫阳与戈尔巴乔夫谈话,把一切责任都推给我。广场放起鞭炮,打倒邓小平。打,我也不退,要斗到底。

"扭转动乱局势,我提出戒严。……戒严步骤要稳妥,要尽量减少损伤,但是要准备流点血……如果我们提出'绝对不用杀伤性武器',那是不行的,那等于捆住了自己的手足。……在前头闹的勇敢分子,不是核心人物,真正的核心是那些摇羽毛扇的。要让这些核心的人,在戒严时期露出头来。赵紫阳周围的人还要搞名堂,这很危险。鲍彤先隔离起来,切断他的对外联系。

"开一次政治局扩大会议。问题出在中央内部,会议任务就是解决中央领导问题,决定总书记和常委补充人选。领导不能中断,以后再开中央全会加以确认。参加的人范围小一点,人少一点好。非常时期,开300多人的会,也不方便。政治局的人参加,还扩大到老同志和军队的人,不超过40人,宁缺勿滥,不允许有里通外面的人参加。会议的筹备工作由李鹏、乔石、宋平负责,参加会议的名单也由他们提出。我这个人,错误也不少。选了两个人,都选得不妥。两个人的问题都出在自由化上。两个人都搞改革,耀邦比我还急,具体办法不多。赵紫阳是说得多,做得少,历来借我的名,搞自己的一套,借改革开放搞自己名堂。这不能让,改革的旗帜要由我们来举。

"新班子可基本定下来。李鹏继续当总理。我提出江泽民当总书记,江泽民这个人有思想、有能力、也有魄力,可担起这个责任。胡启立不能留在常委了。宋平符合进常委的条件。

"舆论不可小看,要让绝对可靠的人掌管起来。中央要成立宣传小组,常委直接管起来。要立刻派人进驻电台和电视台,对戒严要及时宣传报导。"

据李鹏之所记,与会的同志对小平同志的讲话,都一致表示拥护。

许多人注意到,文革后复出的"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陈云、李先念、王震、邓力群),对于邓小平以改革开放之名拢起自己的人号令全局,早就一肚子的不甘。与邓联手成功闹掉胡耀邦之后,他们对学潮这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更是心中暗喜。他们最怕的,恰是学生没闹到他们的目标达成就住手。40天来,台上台下不停捣鼓,到了"大乱子,赵酿成"胜利在望,即只差最后逼邓小平出演最后一场:组织解决(赵紫阳胡启立出常)。然后,他们再一个个道貌岸然地拎出自己亲信排座次,分果果。

这天凌晨,赵紫阳终于冲破"一再阻止",依照中办安排,到广场和绝食七天的学生们见了他公开露面的最后一面。正是在这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后,他那带有河南滑县口音的几句话流传全国以至回响到今天:"对不起同学们,我们来得太晚了","我们老了,无所谓了……"下午,他接到"当天晚上召开宣布戒严大会"的通知,包括不知何人起草、与他的意见完全相违、却需要他来宣读的党的最高领导人讲话稿。

赵拒绝出席。

这天下午,广场人头汹涌,"来京声援学生已达六万余众……'戒严''军队进城'的传说纷至沓来"(见张万舒《历史大爆炸》)。

也在这天,全国人大常委会党组向中共中央常委报告送达中办:鉴于当前严峻局势,建议原定于6月20日召开的本届常委第八次会议提前召开,并请万里委员长中止出访立即回国主持会议。虽然是中共党组的报告,但人大十一位党外副委员长和不是党组成员的副委员长对此均一致赞同。(见《李鹏六四日记》)

也是在这天下午,属于"改革智囊"(即体制内改革精英)的"三所一会有关反对戒烟决定的"《关于时局的六点声明》发布。尚可称作体制外具有独立意见和运筹能力的"公知"(陈子明、王军涛、周舵等)站到了第一线:在蓟门饭店成立了"首都各界爱国维宪联席会议"。

晚10点,党中央国务院召开中央和北京市党政军干部动员大会,宣布"政治局常委戒严决定"。诺大北京,开会的地方都不好找了,动员大会最后定在军队总后勤部礼堂召开。

简单的主席台,一排七把椅子,坐了六个人:第七张是一把空椅子——总书记赵紫阳"身体不适,请假"。

乔石宣布开会。与前番原则性的空洞恫吓不同,在这次会上,北京最高领导人(市委书记李锡铭)点了一串"幕后黑手"的名字:方励之夫妇以及海外的一些人。

李鹏的"主报告"中的一个亮点,是在尚未点名的批判中,将赵的罪错定在了5月4日"亚银"讲话的"分裂党"。

下边本应总书记兼军委第一副主席讲话。但是无奈之下,小平同志与政治局常委会的联络员——杨尚昆不得不上前脱稿做即席发言。杨说北京已经处于"无政府状态",且一而再、再而三强调这回调兵的"不得已",以及"绝不是对付学生"。

如果不是对付学生,那对付谁呢?用二十万正规军!李锡铭点出的"幕后黑手"多在境外啊!

邓小平的戒严这步棋,谁看得透?

散会。与会者离开总后礼堂的时候,"从东南西北各路进京的军车,在各个重要路口,被成千上万的群众包围堵截"。(见张万舒《历史大爆炸》)

5月20日

到北京执行戒严的部队依照命令开进,但无法进入预定目的地。

下午,杨尚昆主持军委和戒严部队负责人会,做出"从次日起,部队转入休整状态"的决策。李鹏在日记里对此解释说:受阻部队原地休整,进行思想动员。同时调后续部队进军队,形成大军压境之势。

5月21日

这一天,军队中张爱萍、萧克等八位上将联名给戒严总指挥部和中央军委发信:"人民军队决不能向人民开枪;军队不要进城"。这些空有老资格但并未实际执掌兵权的老将一时之激愤,难阻戒严。

这天上午,"因病请假三天"(19日-21日)的赵紫阳"叫阎明复到家中,对阎说,学潮这样拖下去,结果难以预料,只有召开人大常委会来缓解。杨尚昆拒绝了赵的建议。(见《李鹏六四日记》)

杨为什么拒绝?因为这位军委常务副主席兼邓的大管家,对邓的态度有十足把握。终生不喜欢虚套的邓,与毛一样,视人大政协为安排些名人和"退下来"老同志的窝窝。早在1954年,毛泽东就在中央一次会议上说过:"宪法制定是制定了,执行不执行,执行到什么程度,还要以党的指示为准。只有傻瓜和反党分子才会脱离党的领导,执行宪法。"

此情,赵紫阳岂不知?但必须制止流血,这在他心头已是重中之重。从1987年代理总书记,到十三大之后任总书记,在推进改革的每一道坎上,都是邓在支持。这次,从胡耀邦追悼会前后,到5月13日广场绝食之前,邓对赵"主张对话、抓廉政、抓透明度"之意见,不仅"原则上表示赞成",更说"要抓住时机把腐败问题好好解决一下"。

在政治局常委、包括总书记,已经无法工作的情况下,赵只好全力推进另一步棋:必须提前召开人大常委会,启动《宪法》,"由这个权力机关,以民主与法治的形式,扭转局面"。(以上均见《改革历程》)

赵紫阳早在5月6日就已经正式提出——呼应学运的合理部分,"尽快讨论,制定反贪污、反官倒、反特权的具体法律"。接着,在5月8日的政治局常委会、5月10日的政治局会,赵又对此一再强调。其后,人大委员长(同时也是政治局委员)万里及时做出呼应:"6月20日左右在北京召开人大常委第八次会议"。

在21号这天,人大委员长万里无疑已成为各方争夺的人物:何时回国,何地降落,回国之后人大如何运作……显然,在政治局常委会上没有得到多数票通过的戒严决定,如果再触礁于人大这块突然变硬的"橡皮图章"上,那么,接下来的政治局面就更加复杂化。

为此,人大常务副委员长彭冲已经动作起来。

5月19日,彭冲(人大第一副委员长)曾就"提前召开第八次人大常委会(原定6月20日)"的问题,召开了在京"人大副委员长会议"(共11人)。委员长们一致同意将提前开会的提议上报中央,要求万里提前回国。然而,中央无人批复。

而据赵记载:"21日下午,胡启立到我家,说人大常委要求万里提前回国的报告,现在没有人批复,搁在那里。我就让胡启立告诉彭冲,由人大党组直接发电报给万里,促他提前回国。胡问可否说已经你同意?我说可以。随后我又给外交部长吴学谦打电话让他设法把电报发出去。(见《改革历程》)"

志在必得的李鹏,这天也相当紧张。据他自己记载:

"我给王瑞林打电话,请他报告小平同志。我建议于近日内就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从组织上解决赵的问题。晚上,邓小平同志处传达他的意思,要等大军进入北京后,再开政治局扩大会议,这样可以避免冲击和干扰,才能开得更有把握。(见《李鹏六四日记》)"

这里传达出两个信息:李促最高决策层依照章程换将,俨然已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再一个,"大军进入北京(会)才能开得有把握"——一曰政治局扩大会,必须在武力炫耀下召开,即"动用二十万大军威慑人大委员会和中央全会堵死反政变的渠道";二曰,也即毛泽东"整肃党内高层反对者"的法宝:迫使所有手下人都必须参与整人。

这一天,已推进至北京周边的戒严部队受命休整"暂不进城"。

(六)从休整到清场

5月22日

戒严部队被"围阻"在北京中心之外。

到此时,《宪法》规定的全国人大这个"最高权力"的重要性空前凸显。

数日来,彭冲、胡绩伟(人大常委、前《人民日报》社长),加上由四通公司创办的"四通社会发展研究所",一直在分别行动,就"万里立即回国"、"提前召开人大紧急常委会"征集人大常委会委员签名,以开会讨论戒严的合法性,行使国家最高权力。到戒严令发布的第三天,已经征集到57名常委签名,这已经超过了开会所需要的经法定"三分之一"(委员总数156)常委会委员提议的人数。

这天,未被"八老"免去的职务的三名政治局常委李鹏姚依林乔石,下午紧急开会,讨论接下来如何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正式解决组织处理赵)。按照邓的部署,此会应放到一周后——"待军队进入北京,形成必要的力量,保证会议有一个不被冲击的局面"(见《李鹏六四日记》)。

5月23日

在这几天里,京外的省市第三层领导(包括江泽民)纷纷入都,由中央第二层领导一对一分别谈话:形势、决策、应对措施,让他们一个个表态。

民间,由新闻、出版、人文社科、自然科学及文化界代表组成"北京知识界联合会"成立,并发布成立宣言:《光明与黑暗的最后决战》、同时创办《新闻快讯》。"北京知识界联合会"与"天安门广场指挥部"(后来又有了"首都各界联席会议"和"保卫天安门广场总指挥部")建立了关系——他们组织起来了!

组织起来,这可正戳共产党心窝。

5月25日

这一天,人大委员长万里回国。

万里应召提前回国——但没被允许落地他的工作地北京,而是被飞机载到了上海。"中央派丁关根同志到上海迎接万里同志,向他传达中央5月17日会议情况,特别是小平同志的讲话(见《李鹏六四日记》)"。

丁关根是上海交大毕业生,一直稳当低调地在铁道系统任职。1982年秋,丁还只是铁道部计划局局长助理。这位邓小平的桥牌牌友,幸得火箭式提拔,其后五年间,已升至政治局候补委员、铁道部部长兼党组书记。无奈此位子尚未坐热,即以列车出轨等铁道事故而循当时其他部委首长被问责辞职的先例而引咎辞职。但是,与先前得咎辞职的其他部位首长不同,丁虽辞去了原职,官阶却接着升:中央书记处书记、计委副主任、国务院对台办主任,直到此刻担此重任。而且,人们后来已经知道:丁确确是不辱使命——万里同志站到了党的一边。

万里怎么就听他的了?让我们等着这百岁老人的自述吧。

5月26日

这一天,陈云主持中顾委常委会"向全党、全国人民表态"。到会的22人——包括曾经致信反对戒严的上将们都"一致坚决拥护"。83岁的陆定一没有象1986年十二届六中全会那样拍案而起,而是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张爱萍、黄华等五人"因事因病"请假。

至于这天下午彭真(丁关根、阎明复陪同)与非(中共)党员副委员长的"座谈",已属中共运作娴熟的统战应酬:喝杯茶、摆摆花——七位德高望重民主党派领袖当然也"一致拥护"戒严的决定。

5月27日

这天,由党为人大委员长起草的《万里书面谈话》发布,宣布那千呼万唤的人大常委会议将于6月20日左右召开。至于李先念以主席身份召开的政协会,本属老生常谈。

这天,"动乱"的"黑手"终于被揪出:中央政治体制改革研究室主任、自1980年即担任总理秘书、总书记秘书、政治局常委秘书的中共十三届中央委员鲍彤。纠黑的举措是李鹏将一份国家安全部"报送"的"最高机密"《要件》紧急批阅,然后立呈小平、先念、陈云:"鲍彤泄露了戒严的最高国家机密,蛊惑人心。建议立即予以法办。"

邓说:"鲍彤这人我不熟悉。泄露党和国家机密,罪责难逃。李鹏主张立即法办。"

不熟悉?邓本人或许如此,但邓办、邓家,就不能这么说了吧。学运开头,在游行者要求彻查康华公司的时候,邓家女眷专门找到总书记大秘鲍彤希望通融,但遭碰壁。当时还丢下一句村妇骂架的狠话……回去没对老爷子说么?

或许这些都上不得台盘。此刻既然邓发了话,李鹏立即亲自下达逮捕令——中组部部长宋平现场执行:谈话后,直接将鲍彤押送秦城。

5月28日

这天晚上,李鹏见了丁关根。李鹏在当晚的日记中记载:"晚上,我和(对小平同志的想法比较了解)丁关根同志谈话。丁关根对我说:去年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全国工会代表大会时,李先念同志找邓小平同志,谈了赵紫阳的一些问题。小平同志当时已看清楚,赵是搞自由化的人,迟早非下台不可,但由于影响太大,一时又找不到合适人选,所以,下不了这个决心。

今年一月份,小平同志同你谈话,讲了'格局不变',就是还不要动赵紫阳的意思。

耀邦逝世,学潮起来,4月25日小平同志与你们谈话,为动乱定性,态度明朗。但有人颇有怨言,邓为此发了脾气,说关键时刻我不能不出来讲话。

5月17日上午,先念同志去小平同志处,与邓谈话,虽然已有让赵下台的意思,但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下午开会时,听了你们的发言,看你们态度坚定明朗,小平同志才作了戒严决定,批评了赵,但还没有说格局要变,要赵下台。

到5月19日因赵主动辞职,要撂挑子,小平同志和陈云、李先念、彭真等几位老同志一起商量,才下了最后决心,让赵紫阳下台,并建议由江泽民同志任总书记。

李鹏写道:

关根同志讲的这一重大人事决策过程,陈云和先念同志也对我讲过类似的情况。陈云和先念同志连续几年冬季在上海休息,经过长期考察,他们先后向小平同志推荐江泽民同志任总书记。

陈云和李先念同志还先后对我说过,国务院任务十分繁重,你已经开始熟悉这一工作,比较之下,由你继续担任总理更合适一些(以上均见《李鹏六四日记》)。

看来,党的总书记究竟如何产生,这至少与《党章》所规定的产生程序不一样。

5月29日

以主持编辑对80年代启蒙具有重大意义的《走向未来丛书》的包遵信披露出一件他在这天亲历的事:

深夜回家,他发现邓的长子邓朴方的密友何维凌留下的一张条子:"无论多晚回来,都立即回电话。"包立即拨打,接通时已是午夜。何接听后立刻赶了过来。

一见面,何维凌就说:能否劝王军涛他们,动员学生月底撤离。原则是"别让老爷子一口气咽不下去"。老爷子"气咽下去"了,杀戮或许能够停止,办法是广场打扫出一块地方,学生代表和军队长官都讲几句话,欢迎解放军进城,在"团结和解的气氛"下把事情了结。

包问何,你到这里得到谁的指令。何说"都跟朴方说了,而且还得到老人家的首肯,杨家也知道。"

第二天早晨,包遵信赶往文化书院(负责协调天安门广场行动的"首都各界爱国维宪联席会议"所在地)通告此事。大家听后觉得事关重大,当即决定了联席会议具体联络运作人:刘刚(首都经济社会发展研究所工作人员)、刘苏里(中国政法大学教师)、王丹(北大学生)——其实刘刚他们这几天一直忙的,也是这个:人员撤出广场,军队进来也白来一场。

包遵信立刻给何维凌回电话——再也无人接听。"几天之后我才知道",包写道,"他从我家回去以后就被捕了。"那时,是5月30日丑末寅初。(见包遵信《六四内情——未完成的涅磐》、陈一咨《陈一咨回忆录》)

何维凌(后被放出国,90年代初死于墨西哥的一场车祸),"六四"之前即遭拘押的第二个人。何的逮捕令由谁签发?也就是说,谁不许邓家的代表出面制止可能发生的惨剧?

5月30日

江泽民突然接到中办紧急通知:下午抵京。化了妆的江泽民甫下飞机,即依照杨尚昆安排,分别拜会陈云、李先念。见邓,被放在次日上午。

这天,"全体撤出天安门广场"计划,在最后一刻出了意外。至此,撤出广场的机会全盘落空。

接下来,广场"自由村"安营扎寨、民主大学成立、民主女神像耸立……

曾有文章说,坚持不撤的柴玲成功逃脱赴美之后,接受访问时,对她当时坚决不撤的举动曾作如下解说:是赵身边的一位工作人员抑或智囊,授意她这样做的。

时至该日,"赵身边"还有谁在上班么?难道什么人顶他们的名在联络广场学生——不撤离?

5月31日

这一天,邓先见了李鹏和姚依林,主题是"赵紫阳,不能留在政治局。"此会见刚完,旋即接到陈云处通知——两人立刻过去。

李鹏记载:"通知我到陈云同志处。陈云、李先念、杨尚昆、彭真、王震、宋任穷都在,一致同意赵紫阳不能保留在政治局,但对赵紫阳能否保留中委,仍有不同看法。"

问题是,在如此紧急时刻就如此重大议题做决定,为什么把另一名政治局常委乔石抛在一边?

6月1日

这天早晨,外地大学生联合会的总指挥连胜德,在广场上宣布大撤退,还打算召集记者会。按照封从德的记载,此举"幸为外高联同学所阻,当即罢免了他的总指挥职务"。北京"高自联"的封从德说:"此前一、二天,有个自称'代表李鹏和政治局'的国务院办公室的秘书,到广场指挥部来对我们说:要是能将请愿同学撤出广场,你们就是国家的功臣;要是觉得有困难,我们在广场上还有不少人随时可以听从你们的调遣。"

封从德说"这个国办秘书为外高联的领袖在北京饭店包了房间,而从那时起,连胜德便在外高联游说退场。"敌我界限分明的他和柴玲,遂决定"更不能撤离广场",而是要"及时地揭露政府的阴谋"。

那个主动联络学生、自称"代表李鹏和政治局"的国务院办公室秘书究竟是谁,在李鹏日记里没有记载。

6月2日

宣布戒严第十三天。在这十多天里,党内顶层人事调整,各派势力已达成一致。中共元老决定清场——邓小平主持。

这天,在李鹏"对局势的汇报"里边,主要对手已经由赵紫阳变为"非法组织"、境外反对势力、港台财金支援。

邓认为当前的局面有可能导致"全面内战"。杨尚昆再次强调"以和平方式在天安门清场"。大家一致认为"清场行动"越早越好。

邓最后发话(还没忘冠以"建议"):

"建议"戒严部队指挥部今天晚上开始实施清场计划,两天完成。清场了,要向广大市民和学生讲清楚,责成其离开,做到仁至义尽。实在赖着不走的,后果自负。

下午,杨尙昆召集"军委和戒严部队指挥部负责人"会议,发布3日零时进入"攻击出发地,向警戒目标开进"命令。

下午16时,戒严部队接到"如遇阻拦,采取一切手段"命令。

午夜,一辆无牌照但暗藏器材的武警部队吉普车,在木樨地冲上人行道,发生三死一重伤车祸。由此,军队进城的消息广泛播扬开来。

6月3日

凌晨,戒严部队开始准备行动。

下午,常委和军委制定清场坚决措施。

晚10:00,各路部队奉命开进……

这天,曹思源(四通社会发展研究所)被抓捕。曹一直在运作人大常委会提前召开事宜。曹自述其宗旨是:"开会总比开枪好。"

6月4日

子时,各戒严部队先后进入天安门广场。北京市政府和戒严部队指挥部发出《紧急通告》,连续广播。广场上十多万市民学生,剩下数千名。

丑时,6月2日"咸与绝食的四君子"刘晓波、侯德健、周舵、高新,由红十字会医生陪同,出面与金水桥边的部队谈判。

38军112师336团政委季兴国上校出面接应,许诺立刻报告。

正在此刻,"准备清场"时间(4:00)到。广场上灯光关闭。

数分钟,命令下来,双方决议达成:留出广场东南口,尽快带领人群撤出。军队在限定时间内不开枪。作出这一决策的,是从38军序列到天安门指挥部、再到中南海,决策由李鹏、乔石和杨尚昆当即做出。

那天晚上的伤亡数字一直是个谜,各种说法都有,从几百到几千……"天安门母亲"核实的数字已经有200多人。

在六部口,有坦克追着撤离人群的一路碾压……

还有,"暴徒"对军人、军车的暴烈行为……

徐勤先将军,作为一名职业军人,早在戒严决策刚刚达成时所预料的情形,终于未能避免。

李鹏记载道:寅时,"戒严部队一举完成了清理天安门广场的任务。被动乱分子占领长达40余天之久的天安门广场终于回到人民的怀抱。"

"人民"?新华门影壁上那金光闪闪的大字么?

6月6日

下午,"反革命暴乱"平息之后第一次元老加新常委班子的会议,在西山举行。邓小平再谈"四项基本原则",再谈"稳定压倒一切"。

在这次会上,确定了6月19日召开政治局扩大会、6月23日召开十三届四中全会——走一趟以合法方式认定他们已经非法干下的事情的过场。

江泽民主持起草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告全体共产党员和全国人民书》发表——谰言归谰言,国人受到十足威慑。

6月9日

震惊世界的"六四"平暴结束。

邓小平在王权象征的中南海怀仁堂接见武力宣威功臣——"社会主义和人民利益捍卫者"、"最可爱的人"。

邓再次说:在平息暴乱后,我们党实行的改革开放政策将继续坚持下去,而且应该搞得更好。

"六四"——尚有多少待披露、待剖析的"绝密"啊。对自己国度的历史,中国人有知情权。

中国人民要求真相之上的正义与和解。

我们等着。

等着这样一天的到来。

戴晴现居北京,是自由撰稿人。"六四"时是《光明日报》资深记者、著名作家、社会活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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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一篇党报社论改变天安门运动的历史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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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党报社论改变天安门运动的历史轨迹
Apr 26th 2014, 01:39, by 储百亮

25年前,4月25日的晚间,中国各大报社的编辑收到了一篇《人民日报》的社论。这篇文章将于第二天见报,而这些报社接到命令,要在各自的头版转发共产党党报针对占领天安门广场九天的抗议学生发表的声明。

这篇社论及其颇受争议的诞生背景,标志着通往武力行动的一个关键转折点。该行动于1989年6月4日夺取了天安门广场的控制权,导致成百上千人横死北京街头。社论指出,这些抗议者并非如他们宣称的是追悼前领导人胡耀邦爱国者,而是受到了反革命阴谋的利用。

开头部分花一些篇幅评论了学生"感情激动",以及当局的克制态度之后,文章宣告,"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阴谋,是一次动乱。"

"其实质是要从根本上否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否定社会主义制度,"《人民日报》表示。"这是摆在全党和全国各族人民面前的一场严重的政治斗争。"

4月26日,这篇名为《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动乱》的社论中的强硬言辞席卷了各大电台和报章头版,并对1989年震撼全国的那场冲突产生了重大影响——但并非是炮制这篇文章的人希望看到的影响。从此以后,1989事件的亲历者一直在想,倘若社论里没有反复采用煽动性的"动乱"说法,事情的演变是否会有所不同?

"没有四·二六社论和它的定性,就没有六四屠杀,"身处美国的政治学者严家其接受电话采访称。他曾在上世纪80年代为共产党总书记赵紫阳担任顾问,对六四镇压持反对意见,并因此于1989年流亡海外。

授意这篇社论的党内领导人认为,这将激发对党的支持,并吓退抗议人群。《人民日报》称,"一个很有希望很有前途的中国,将变为一个动乱不安的没有前途的中国。"结尾则写道:"为坚决、迅速地制止这场动乱而斗争!"

然而,意在喝止抗议的警告却变成了火上浇油。

随着社论内容的传播,学生、普通民众,乃至很多官员读到这篇1151字的社论时都感到了混合着难以置信和愤怒的情绪。大学校园内迅速贴满了谴责该社论的大字报。年轻抗议者者被当作敌人对待,而不是鼓舞人心的代表,甚至哪怕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之前远离天安门广场的人们因此被激怒。4月27日,人们挤满北京等城市的街道支持学生,人数之多前所未有。

曾担任中共领导人顾问的陈一谘在回忆录中写道,"四·二六社论像一颗炸弹,在全国各高校炸开了。"该回忆录于去年出版。上周,流亡的陈一谘在洛杉矶去世。陈一谘回忆称,在听到有关这篇社论的广播后,"我惊呆了。不禁汗流满面。"

在接下来的几周,抗议者要求撤回社论中谴责性的定性。与此同时,那些奉命准备重新控制北京的士兵们正在学习这篇社论,以此作为思想学习的一部分。

然而,大多数走上街头的人只能隐约感觉到,这篇社论加剧了中共高层的分歧。曾经担任赵紫阳顾问的严家其表示,文章致使总书记赵紫阳与一些政治人物——尤其是共产党领袖邓小平和总理李鹏——产生分歧,前者支持通过更具和解性的方式应对学生抗议活动,后者则希望做出强硬回应。

"赵紫阳认为,这个社论可以改变,"严家其说。"但是邓小平,特别是李鹏,就肯定要把学生定为一个动乱,这个就把矛盾激化了。要么李鹏下台,要么赵紫阳下台。后来邓小平实际上选择了赵紫阳下台。"

抗议者和很多党内人士当时不了解的是,四·二六社论的关键段落直接来自邓小平,这位党内元老是幕后决策人。在接下来的几天,赵紫阳设法直接撤回社论,但对于邓小平来说,这相当于耻辱性的挫败。这位领导人谈吐朴素的做派掩盖了他易怒傲慢的本性。

邓小平4月25日支持了成为社论基础的一些立场。当时,赵紫阳不在北京,正在对朝鲜进行一场计划已久的访问。赵紫阳从平壤发回电报,表示支持邓小平的言论,但他后来说,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社论的严重性。

被撤职之后,对于自己支持邓小平的言论,以及缺席那次关键会议的事,赵紫阳感到十分懊悔。会议上,在听完国家总理李鹏以及国家主席、中央军委副主席杨尚昆的报告之后,邓小平把学生抗议活动称作"动乱"。杨尚昆当时与邓小平关系密切。

赵紫阳的回忆录2009年被秘密带到国外出版。赵紫阳在文中说,是李鹏下令将邓小平的言论写成了这篇社论,并未经过邓小平的同意。赵紫阳说,"邓小平对李鹏大范围传达他的讲话是不满意的。"

但根据李鹏的讲述,4月25日,邓小平支持了他发表社论的提议。

根据李鹏对1989事件的回忆,邓小平说,"要发一篇有分量的社论。"这份记录在中共官员中传播,后来流传到国外,2010年在香港出版。

根据李鹏的讲述,邓小平说,"这次动乱一出现就是全国性的,我们不可低估。"

李鹏说,邓小平在会上的讲话比《人民日报》的社论更为激烈。他说,邓小平要求官员们准备好采取强硬措施,不过,将近一个月过去之后,北京城区才在5月20日戒严,又过去了15天,军队才于6月4日占领广场。

李鹏援引邓小平4月25日的话说,"我们不要怕被人骂,不要怕人家说名誉不好,不要怕国际有反应。要尽力避免流血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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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如果三星倒了,韩国将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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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三星倒了,韩国将会怎样?
Jun 3rd 2014, 22:46, by 金英夏

韩国首尔——三星集团(Samsung Group)会长李健熙(Lee Kun-hee)于5月10日心肌梗塞发作,一度停止了呼吸。他在医院被救了回来,但在之后两周多的时间里,一直处在昏迷状态。目前,整个国家都在等待关于他病情的消息,谣言满天飞。最近流传甚广的一则谣言是,今年72岁的李健熙,其实已经去世了,只不过三星一直在掩盖。

三星上周宣布,李健熙有一些轻微的活动。一则故事讲到,三星狮队(Samsung Lions)的强击手李承烨(Lee Seung-Yeop)打出全垒打时,李健熙曾短暂地睁开眼睛。

对于李健熙病情的执着关注,显示出三星对韩国经济异乎寻常的重要性。三星是"财阀"(chaebol)最好的例子。这是一种规模巨大的家族企业集团,在韩国战后从一个贫困国家跃升为经济龙头的历程中,财阀引领经济发展的成就值得嘉许。在一连数届威权政权的支持之下,财阀蓬勃发展,政府向它们给予了慷慨的税收优惠,并保护它们免受外国对手的竞争。

然而很多韩国人感觉,财阀的势力过于强大。近年来曝出了数起涉及财阀高管的高调腐败丑闻,但他们在法庭上却得到了宽大处理,这更加重了大型企业主导力量过强的感觉。然而韩国为财阀实力减弱做好准备了吗?如果三星这样的公司倒闭了,会发生什么?李健熙陷入昏迷之时,人们自然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在2013年,三星约占韩国总商业利润的20%。三星电子作为集团旗下数十家子公司之一,占有韩国股市总市值的近15%。不过,不需要了解这些数字,就能感受到三星对这个国家的控制力。

居住在这里的人,只使用三星的产品就可以生活下去。在三星物产(Samsung C&T)建设的公寓楼里醒来,打开三星的电视机,在李健熙的姻亲经营的电视频道上查看天气预报。在地铁里,你还可以在三星Galaxy智能手机上观看前一天晚上三星狮队是怎样输掉棒球比赛的。周末,你可以和家人到三星旗下位于首尔市郊不远处的游乐场爱宝乐园(Everland)玩耍。而且,为所有东西付账时都可以用三星的信用卡。

内向寡言的李健熙是三星创始人李秉喆(Lee Byung-chull)的三子。很少人能料到李健熙在1987年父亲去世、接掌大权之后,能够大展宏图,将公司转变为今天这样的经济巨人。在李健熙的领导下,三星蓬勃发展,变成了智能手机和电视市场上首屈一指的公司,股价也在他任内大幅飙升。

现在,在大学生的就业意向中,三星电子排名第一。这与20年前有了显著的变化,当时大学校园里对打压劳工运动的大型企业集团大多持批评态度。约有20万名大学毕业生参加了三星的员工能力考试,几乎占全国每年毕业生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总体而言,韩国人对三星的看法好坏参半。对于这家企业的成功,我们确实感到骄傲,因为它的成功与过去几十年里韩国的崛起密不可分。然而对于三星在社会中深入的影响,我们也感到很警惕。

在最近几年里,三星因为前工厂员工的健康问题而受到了抨击。不过三星及其他财阀受到的最愤怒的批评,源于它们尝试与小规模的独立企业展开竞争。2012年初,李健熙的女儿及新罗酒店(Shilla)负责人李富真(Lee Boo-jin)推出了一家高端烘焙和咖啡企业,招致了财阀毁灭独立的社区烘焙店的批评。投资汽车修理店或便利店的财阀,也因为恶化的舆论而做出让步,要么放弃要么延迟了计划。

在上世纪90年代中叶,三星推出了一场广告活动,广告语是"没人记得谁是第二名"。2013年,三星集团旗下子公司的利润中,约有90%来自三星电子,而其中多数利润来自智能手机部门。如果智能手机市场出现疲软,三星电子就会遭遇巨大的困难,进而影响整个集团。还有一个相当大的可能性就是,接下来这会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打击整个国民经济。

在三星为李健熙身后的未来做准备之时,韩国也需要为后三星时代的未来做准备。就像其他任何企业一样,三星也会失败。而一旦那一幕发生,韩国经济该如何克服相关冲击?如果我们不减轻过度依赖财阀的状况,准备让规模较小但很活跃的创业企业填补它们的位置,韩国就无法面对冲击。

金英夏是小说家和短篇小说家。本文由Jenny Wang Medina自韩文译出。

翻译:王童鹤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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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香港六四纪念馆保存中国民运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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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六四纪念馆保存中国民运记忆
Apr 25th 2014, 08:19, by ALAN WONG

1989年4月,数万名年轻抗议者聚集在位于北京市中心的天安门广场,要求获得更多政治自由,杜绝腐败。在6月3日晚间到次日凌晨的时间里,政府动用坦克和军队清场,抗议活动以流血事件告终。大多数估算数据显示,清场行动导致成百上千人死亡。

这个共产主义国家仍然在设法让八九民运及相关镇压行动免受公众审视。但一座永久性纪念馆将于本周末在香港开馆。立法会议员、香港市民支援爱国民主运动联合会(Hong Kong Alliance in Support of Patriotic Democratic Movements of China,简称支联会)主席李卓人(Lee Cheuk-yan)表示,筹建者希望,该纪念馆会保留有关天安门抗议活动的记忆,"延续中国的民主之战。"

李卓人表示,六四纪念馆位于旅游热点尖沙咀的一座办公大楼的五层,尽管业主委员会威胁要提起诉讼,但这个占地800平方英尺(约合74.3平方米)的纪念馆仍将于周六开馆。该委员会称,利用办公楼开办展览的行为违反了房产契约,参观者的涌入可能会带来很多问题,比如导致两部电梯不胜负荷。"我们拥有各种法律支持,"李卓人说,"因此,我们有信心,我们能够面对法律挑战,而这个永久性纪念馆即将揭幕。"

北京市宣布戒严之后,相关人员于1989年5月成立了香港支联会,以支持中国的民主运动。支联会每年都会在维多利亚公园举行六四纪念活动,之前曾举办过有关八九民运的临时展览。但李卓人表示,这将是世界上首家以天安门广场抗议活动为主题的永久性纪念馆。

这个迷宫般的纪念馆的墙壁上展示了记录民众抗议活动始末的文章、照片和视频,在被罢黜的中共总书记胡耀邦于1989年4月15日去世后不久,抗议活动爆发,在遭到镇压后于6月4日终结。

展品包括学生们在天安门广场竖立的民主女神像的复制品,复制品高达6英尺4英寸(约合1.93米);"天安门母亲"组织创始人丁子霖的故事:她17岁的儿子在镇压行动中被打死;以及那张标志性照片:一个年轻男子只身挡在广场附近的一排坦克前。

在内地,大多数有关六四事件的信息都遭到审查。相关词语不断被从网络清除,比如学生领袖的名字。

而在香港,有关六四事件的讨论却非常开放,而且往往非常激烈,这个前英国殖民地于1997年回归中国,之后还保留了相当多的公民自由。自1989年以来,支联会每年都会举行烛光守夜活动,吸引数万名支持者参加。

"很多内地人被迫删除有关六四的记忆,"李卓人说。"这个纪念馆想做的就是向年轻一代、向内地人传递信息,这样他们就可以将信息带回大陆。通过让他们了解实际情况,他们就会对共产党感到不满——这些人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竟然会朝自己的人民开枪。"

"我们觉得他们了解情况后,会采取行动,"他说。"这就是我们的目标——内地人能与我们一起为民主而战。"六四纪念馆计划在内地游客的聚集区散发传单,鼓励他们购买并带回存有六四大屠杀文档的U盘,以传播信息。

"这不是被禁止带入内地的六四T恤衫,"他说。"这只是一个U盘。我觉得海关不会仔细检查行李,设法找到这个东西。"

4月11日,上海海关官员要求香港议员梁国雄(Leung Kwok-hung)交出与天安门广场运动有关的T恤衫及其他物品,当时他准备访问内地,与中国的官员会面。梁国雄,绰号"长毛",是香港立法会中有名的反对派议员。梁国雄拒绝交出物品,并搭乘飞机返回香港,拒绝参加会议。

对于该纪念馆在中国热门的微博服务网站新浪微博上的推广活动,李卓人已经想出了一些避免审查的办法。

"我们不必把它称作六四纪念馆,"他说。"我们可以称之为历史博物馆,一个中国历史博物馆。"

六四纪念馆
地址:九龙尖沙咀柯士甸路3号富好中心5楼

开放时间:
周一、周三至周五:10:00-18:00
周六、周日及公众假期:10:00-19:00
入场费:10港元(约合8元人民币)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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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 否定贫富分化无异掩耳盗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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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定贫富分化无异掩耳盗铃
Jun 3rd 2014, 22:46, by 保罗·克鲁格曼

我曾经发表了一篇题为《富人、右翼和事实》(The Rich, the Right, and the Facts)的文章,文中描述一些人出于政治动机,否认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美国的不平等现象大幅加剧,特别是顶级富豪们变得更加富有了。我发现一些身居高位的人在统计数据上做了手脚,对此你可能也不会感到惊讶。

得知情况现在没有太大改变,你可能也不会感到惊讶。那些"惯犯"不仅继续否认显而易见的事实,而且还反复唱着那些已被拆穿的同样反调:不平等并非真的在加剧;好吧,它是在加剧,但是那不要紧,因为我们社会的流动性非常大;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好事,任何觉得它成问题的人都是马克思主义者。

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是我发表那篇文章的年份:1992年。

这就带出了最新的一场知识界的混战。这场混战是英国《金融时报》经济新闻编辑克里斯·贾尔斯(Chris Giles)撰文攻击托马·皮克提(Thomas Piketty)的畅销书《二十一世纪资本论》(Capital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所引发的。贾尔斯声称,皮克提作品中存在"一系列错误,从而扭曲了他的结论",事实上并不存在证明财富愈发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确凿证据。多年来一直在关注这种争论的每个人可能都在想,"又来了",我也是一样。

果然,随后的讨论对贾尔斯不利。他指责的错误,实际上对于任何有赖于多种来源的研究来说,都是正常的数据调整。而他的重要论断,即没有明显的财富集中度增加的趋势,则是基于一个已经为人所周知的谬论。专家早就警告过,这种谬论相当于把苹果和橘子做比较——而且我在1992年的那篇文章里也辨识过这个谬论。

以下内容的信息量可能有点太大,但事情是这样的:无论是对收入还是对财富,我们都有两种证据的来源:一是调查问卷,人们会被问及自己的财务和税收数据。虽然用调查问卷数据来跟踪穷人和中产阶级的状况很有用,但是它会明显低估顶级富豪的收入和财富——不严格地说,因为你很难调查足够多的亿万富翁。所以对这1%,或者0.1%的富豪的研究,主要得靠税收数据。但是,《金融时报》的批评文章把以前的基于税收数据的估计,和新的基于调查问卷的估计进行了对比;这就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偏差,抵消了财富集中程度加剧的趋势。

总之,这个希望推翻"我们的社会已经变得更加不平等"的最新尝试,本身已被推翻。这应该没有出乎你的意料。从高端房地产价格的飙升,到奢侈品市场蓬勃发展,有如此之多的独立指标,都显示了社会不平等的状况在大幅加剧,任何声称不平等状况没有加剧的主张,几乎都可以肯定是在进行数据分析时出了错。

然而,否认不平等的人仍然存在,这和否认气候变化的人仍然存在道理是一样的:拒绝承认这个事实,或者至少放出一些烟雾弹,符合一些权势群体的利益。事实上,"皮克提的数字全错了"这种说法肯定还会反复涌现,尽管只要认真检查一下,它们就会迅速崩溃。

顺便说一句,我不是在指责贾尔斯为虎作伥,虽然也有一些自诩为专家的人是那样做的。没有哪个人的观点应该凌驾于批评之上。但在充满政治色彩的问题上,批评某个共识的人必须有一些自我意识;他们需要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是在追求智识上的诚实,还是在专唱反调,成为打击自由派信念的专业"打假"人士。(说来也怪,目前在右翼还没有专门批评保守派信念的反调分子。怎么会这样,真是搞笑。)

你需要知道的是这些:是的,收入和财富集中到少数人手中的程度,在过去几十年里大大增加。但取得这些收入、拥有这些财富的人,并不是一直变动的群体。底层的1%人口收入提高,向上流动一个百分点的区间,这是颇为常见的情形,反之亦然。然而从赤贫变成富豪,或者从富豪陷于赤贫的故事,却十分少见——多年时间里平均收入的不平等,与某个特定年份的不平等相比,并没有低多少。税收和福利并不会很大地改变局面。实际上,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对收入最高的阶层实行的减税,导致税后不平等的加剧比税前不平等的加剧更快。

这种局面令一些人感到不安,因为这符合对富人加税的民粹主义诉求。然而好主意不需要用虚假的借口来宣扬。如果反驳民粹主义的论调,要依靠对不平等做出虚假的表述,那么你应该考虑这样一种可能性:民粹主义者或许是正确的。

翻译:土土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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