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13日星期日

纽约时报: 莫妮卡·马西亚斯:两位独裁者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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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妮卡·马西亚斯:两位独裁者的女儿
Oct 13th 2013, 00:37, by CHOE SANG-HUN

韩国首尔——莫妮卡·马西亚斯(Monica Macías)把自己称为独裁者的女儿。准确地说,是两位独裁者的女儿。

她的父亲弗朗西斯科·马西亚斯·恩圭马(Francisco Macías Nguema),是赤道几内亚的首任总统,其在任期间处决人犯数以千计。但是她的监护人,也是父亲一样的人物,则更加臭名昭著:金日成(Kim Il-sung),北朝鲜的国父,创造了一个现实世界中的反乌托邦式的古拉格,一如奥威尔的著作,并实行几乎彻底的信息控制。

马西亚斯之所以得到金日成的照料,是因为她的父亲请求金日成关照他的三个孩子的教育。像很多冷战时期第三世界的领袖一样,这位非洲领导人很尊敬金日成。没过多久,马西亚斯总统被推翻,其本人也被处决,但是金日成信守诺言,将他的三个孩子送到朝鲜最好的学校里接受教育。

马西亚斯今年41岁。她大学毕业之后就离开了朝鲜。她很难相信自己的父亲像旁人说的那样"邪恶",同时她也一度很难把自己心目中和蔼的朝鲜监护人,跟那个禁锢自己人民的朝鲜独裁者联系起来。

最近,马西亚斯在一次采访时说,"如果你问我,怎么看作为政治家的金日成,我反对他,因为他错了。但是,如果你问我,怎么看作为父亲的金日成,我对他从来都是感恩的,因为他保护我,抚养我,教育我。他是一位对逝去的朋友信守诺言的人。"她是用朝鲜语回答的,她认为这是她的母语。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马西亚斯的一生都不同寻常,她从来都像是一个局外人。七岁那年她来到朝鲜,这是全球人口同质化最高的国家。邻居小孩叫她"小黑"或者"羊头"。马西亚斯说,在朝鲜度过了十五年之后,她完全是按照朝鲜人的方式去说话,思考和感知,而朝鲜在世界上地位很低,她的两位父亲又都被妖魔化,位列有史以来最恶劣的独裁者当中.

受到这种落差的启迪,今年八月她出版了一本题为《我是从平壤来的莫妮卡》(I Am Monica From Pyongyang)的朝鲜语自传,记录了自己的一生。

几个孩子的漫长旅程是从1979年开始的。她和姐姐马里布尔(Maribel),哥哥帕科(Paco)一起来到朝鲜首都平壤。带她们去朝鲜的是妈妈,她要到当时相对发达的朝鲜接受手术,因为人们认为在这里手术更安全。(那时的朝鲜发展还不错,政府控制经济,经济支柱是对苏贸易,以及苏联的慷慨援助。)

马西亚斯回忆说,金日成热烈地欢迎了他们,他拍了拍马西亚斯的脑袋,送给每一位孩子刻有金日成名字的欧米茄腕表,还给他们提供司机和一辆沃尔沃。四个月之后,她的父亲被杀,母亲启程回家,想要保护自己的大儿子。

年幼的马西亚斯姐弟被平壤的万景台革命学校(Mangyongdae Revolutionary School)录取,这是一所为最忠于政府的人们建立的子弟学校。在学校里,老师教他们怎么使用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Kalashnikov rifles)射击,还学到了西方和韩国的"罪恶"之处。马西亚斯常常因为思念母亲,夜半把头埋在枕头里哭泣,但是她确实感到,自己受到了很好地照顾。

在回忆中,她只跟金日成面对面见过三四次,都是在她进学校念书之前;但是他通过自己的秘书处,一直关注着马西亚斯姐弟是否一切安好。

马西亚斯说,"金日成会送给我们节日礼物,年底还会送来戏票,我们常常在他背后几排观看演出。我们什么都不缺,虽然我们跟普通朝鲜人的互动和接触都很有限。"

她记得,本地学生被指派去监视外国人,但是没有觉得受到冒犯,因为这些朝鲜小孩经常试图保护他们的外国朋友免受惩罚。

接下来,在念大学时,马西亚斯的信仰开始动摇了。

当她被平壤轻工业大学(Pyongyang University of Light Industry)录取,她搬进了一间宾馆,这里还居住着来自中国和叙利亚的留学生。因为当局对于外国学生的监管远远宽松于其他人群,她有机会看到电影《第一滴血》(Rambo)和其他美国电影,偷听韩国音乐。这些都是新学生偷带进来的。

有一次,她指责一位叙利亚学生坐在一张印有金日成照片的报纸上,对于朝鲜人来说,这是一条严重的罪行。这个叙利亚学生反驳说,"你批评我,是因为你只在平壤生活过。"马西亚斯回忆道。

1988年,她到北京进行了两个礼拜的访问,去看望时任赤道几内亚大使的表兄。之后,她对于外界的好奇愈发强烈。在第一天见到一位美国人时,她夺路而逃。教科书里把美国人刻画成嗜血恶魔,多年熏陶之下,她满心恐惧。但之后,她说,她开始发现,见到的美国人和韩国人都看上去都比朝鲜人要"无忧无虑许多"。

回到平壤之后,她开始感到不自在。每天早上她窗户对面的标语牌上面写的是:"我们紧跟党的决定!"而她在北京看到的第一块公告牌,上面是一个妆容美丽的女性,而不是政治标语。一下子,朝鲜人听上去就像是"一群在巨型摄影棚里照本宣科的人"。

她开始问外国学生更多的问题,最后,她决定要离开朝鲜,自己去寻求真相。当毕业临近,金日成传来口信,毕业之后她可以自行选择去留;她回答说,她想搬到西班牙去。在接受了西班牙语课程后,她于1994年离开朝鲜。金日成的临别礼物包括了一张去往马德里的机票,和六个月的生活费。

没过多久,她在赤道几内亚短暂停留期间听说,金日成去世了。她和哥哥帕科到朝鲜大使馆吊唁进香,在金日成的遗像前鞠躬。她哭了。

她说,"不管外人说他什么,对我们他就像父亲一样。他告诉我们要努力学习,成为一个有尊严的女性。"

从此之后,马西亚斯开始试图搞清楚自己的童年,理清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她在西班牙居住了十年,之后又前往美国。她说,在纽约时她曾经在幼儿园工作,雇主并不了解她的身世。

但是她从未真正找到在家的感觉,直到2007年她搬到韩国。现在,单身的马西亚斯把时间分成三块;一块儿在首尔,一块儿在兄弟居住的赤道几内亚,一块儿在母亲和姐姐居住的西班牙。她从事贸易,将韩国面料出口到赤道几内亚和西班牙。

她回避从政治上讨论自己的两位父亲。但是想要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必须要接受两位父亲的声誉。当她在西班牙知道,不是美国"帝国主义者"和韩国"傀儡",而是金日成发动了朝鲜战争时,她"十分压抑,大哭了三天"。她不相信西班牙朋友的话,但是她到图书馆去研究,才发现他们说得对。

2004年,因为思乡,她以游客身份重回平壤。当从机窗外看到平壤时,她热泪盈眶。她不能自由行动,也找不到任何昔日同窗,但是她找到了自己过去的理发师,帮自己免费剪了头发。十年过去,她发现理发师的风格根本没有改变。

她说,"这些年我自己变化这么大,平壤却没有变化,这真让人悲哀。"

翻译:邓力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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