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些喜爱绝妙比喻的人来说,伊朗总统哈桑·鲁哈尼(Hassan Rouhani)的联合国(United Nations)之行可以说是羊和狼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鲁哈尼既被称为"披着羊皮的狼",又被称为"披着狼皮的羊"。而以色列总理比比·内塔尼亚胡(Bibi Netanyahu)曾把伊朗前总统马哈茂德·艾哈迈迪-内贾德(Mahmoud Ahmadinejad)称为"披着狼皮的狼"。
然而重要的问题不在于鲁哈尼到底是狼还是羊,而在于伊朗政权希望伊朗在21世纪成为怎样的国家,以及核力量在塑造这一形象时会起到何种作用。以此角度出发,只有一个实质性的问题:伊朗究竟是满足于成为一个大朝鲜还是希望成为一个波斯地区的中国?
朝鲜建立小型核武库出于两个原因:保护政权免受内外双重威胁。也就是说,朝鲜领导层认为核武器使其政权不受要求进行政权改变的外力渗透;而核武器计划导致朝鲜在国际上的孤立又可以压制住国民——通过持续性的低能量饮食和有限的信息渠道。这是一个疯子政权狡诈的生存之道:核铁拳一方面钳制住外界,另一方面让国民孤立而势弱——与此同时,朝鲜的领导们却享用着进口的高速汽车,大啖进口快餐。
伊朗的领导层也视核武器为其政权免受外力影响的潜在保证,而伊朗的部分领导力量,即革命卫队(Revolutionary Guards),也确实因对伊朗的制裁而获利。伊朗越孤立,革命卫队庞大的工业企业网络面对的经济竞争就越少,为突破制裁进行走私的港口就会更有价值,而伊朗的人民会更加孤立,远离催生了2009年绿色革命(Green Revolution)那样的全球潮流。那些强硬派绝不希望在德黑兰看到美国使馆。
但伊朗并非朝鲜。伊朗有着辉煌的文明,拥有出色的人才。它不能无限期地让人民孤立下去。理论上讲,为了让伊朗变得强大,伊朗政权不必把世界拒之门外,也不必压制其人民。但伊朗的领导人们是否接受这一理论呢?有些接受。决定再次进行谈判就表明,伊朗的关键人物们并不认为现状——即破坏性的制裁举措——对他们而言还能继续。因为他们并非朝鲜,制裁在内部引起的不满已经对他们产生了威胁。但为了消除制裁,他们愿意在多大程度上放弃"核保险"呢?他们是否准备好了牺牲一个强有力的武器从而再次成为一个强国呢——一个更像中国的国家,与美国亦敌亦友,既是贸易伙伴,又是地缘政治层面的竞争对手,而不是完全的敌人。
我们必须要对此进行检验。"长久以来,我们一直试图使用控制手段来抑制伊朗,以至于我们忘记了,我们事实上希望伊朗人——特别是统治精英们——改变他们的行为方式,"已从海军陆战队退役的上校马克·麦克勒俾(Mark Mykleby)说道。他也是为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Joint Chiefs of Staff)撰写《论美国国家战略》(A National Strategic Narrative)的联合作者。"我主张对待他们要像钉子般强硬,而且我确实不信任他们,但同时我认为我们需要给他们改变行为方式这一选项。"
伊朗裔美国人纳德·穆萨维扎德(Nader Mousavizadeh)是Macro Advisory Partners的联合创办人,曾担任联合国秘书长科菲·安南(Kofi Annan)的首席助理。他补充道,"如果我们足够谨慎,足够讲究策略,并不去滥用我们的能力,以自身为蓝本再造国家,那么我们就会开始把伊朗视为中东地区潜在的中国。在尼克松访华之后,我们与中国走过艰难一程,深知个中的希望及挑战,而伊朗正面临着同样的局面。
向目标推进的过程一定会出现反复,且必有对立的时刻,但如果我们和伊朗双方都能恰当行事,就能逐渐将伊朗重新纳入世界经济体系,赋予有文化的伊朗年轻中产阶级以权力,并在"伊朗产生多个权力中心,就像中国共产党在过去30年间经历的那样,"穆萨维扎德强调。不,这绝非理想状况。"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我们能看到一个朝向真正自由社会的更加迅速的过渡。但若与西方关系的缓和能让[伊朗]政权无法再以外敌和外部纷争为借口,那么伊朗也可能会通过改革和让人民享有巨大的经济、科技和教育资源,看到其政权走向合法化的道路。就像中国一样。"
中国的领导人也非天使。但我们仍与北京建立了稳定且互惠的"亦敌亦友"关系。对于伊朗政权内部是否能达成共识进行类似的过渡,我持怀疑态度。但曾经也没几个人认为中国能做到。国务卿约翰·克里(John Kerry)的态度是正确的:伊朗若不彻底结束任何可能进行的核计划武器化,制裁就不会取消。这是唯一值得进行的交易,也是唯一的办法,能让伊朗决定自己是否真的是穿着波斯服的中国——或者,成为类似的国家。
翻译:刘京砚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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