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珍岛——150号,男孩,有龅牙。111号,女孩,穿着一双粉拖鞋,右腕上套着一个发圈。87号穿着一条睡裤,上面有泰迪熊的图案。
93号的左手紧握着一串罗马天主教念珠。
这些描述,是许多家长在获悉孩子死讯时掌握的唯一证据,他们的子女是十几岁的青少年,在被厄运笼罩的韩国渡轮沉没时遇难,其中有部分描述是以法医检验的方式提供的细节。随着沉船上的尸体被逐步地打捞上来,它们被送上了岸,当局开始启动辨认遗体的程序——第一步是在白板上描述遗体的情况,这些白板被安放在为悲痛的亲属设立的帐篷里。
许多母亲仍在等待着关于自己孩子的只言片语,严芝英(Eom Ji-young,音)是其中的一员。
每小时,她都会从床垫上起身好几次,自渡轮于上周沉没以来,她就一直待在这片由帐篷组成的营区里,彻夜守望。37岁的严芝英低着头、垂着肩,走到路那头,进入安放了五块白板的帐篷,搜寻着她16岁的女儿朴雅枝(Park Yae-ji,音)的信息。
新描述信息的添加频率比严芝英的查看频率要低,可她还是会过来,以确保自己不漏掉任何东西。
在再次查看白板后,她说,"我睡不着。"严芝英的脖子上用带子挂着女儿在学校的照片。"她如果进来了怎么办?她如果在等我怎么办?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海里等我,我睡不着。"
严芝英在这两点之间来回往复,这两个点勾勒了她在此间的生活。然而同时,她的心思却放在第三个点上,那就是珍岛南岸外迷雾笼罩的一片水域。那里距离珍岛南岸11英里(约17公里),潜水小组在日以继夜地工作着,急切地在对沉船进行搜索。这艘船底朝上地沉没在了深度逾100英尺(约33米)的黑暗水域。
这是一项进展缓慢、艰难而危险的工作,然而潜水小队一直在尽快行动,以寻找和打捞尸体——这不仅是为了帮助亲属获得解脱,也是为了抢在尸体腐烂前找到它们,尸体的腐烂已逐渐导致辨认工作变得艰难起来。
潜水员成对入水,往往在坚持约30分钟后倒班,他们循序渐进地在灌满了水的沉船走廊和船舱里摸索前进。
据国家救援队的一名潜水员说,潜水小队必须奋力对抗高度浑浊的水下环境,在沉船所处的深度,这种环境把潜水员的视力范围限制在了四到八英寸(10到20厘米)。他们在沉船中寻找路径时,主要是靠触摸。
他们找到遗体后,会用绳子系上,再送上水面。
他们还没在船上找到任何活着的人。
到周四清晨,死亡人数已达到159人,大多数遇难者是被潜水员从沉船中拉出来的。官员们表示,依然有143人下落不明,据推测这些人都已死亡。其中大部分人是参加班级旅行的学生。
渡轮沉没已超过一周,人们依然不清楚事故起因,不过,渡轮是在突然剧烈转向后开始倾斜的。
近些天,例行的遗体辨认工作已经展开,一个接着一个,令人感到麻木。尸体经由船只运到后,当局会用黑色记号笔把新信息添加到白板上,死亡人数随之增加。每条描述都充满残酷的简洁感。
63号:"身高160厘米;留15厘米长、轻微卷曲的直发;左手戴佛珠(白色;每颗珠子都装饰有环形花朵图案);右耳带珍珠耳钉;上排前齿左右两边各有一颗金牙。"
118号:"身高160厘米;身材较胖,戴一副黑色角质眼镜,圆脸且脸部较胖,留长直发。"
严芝英已对女儿雅枝的生还不抱任何希望。
另一名逃出沉船的学生看见朴雅枝待在第四层甲板上的一间舱室里,和其他学生在一起。船员们在通知里告诫乘客待在原地,所以,即使船舱里灌入了越来越多海水,他们依然守在原地。严芝英被告知,那间舱室现已被海底淤泥掩埋。
严芝英说,"和任何一位母亲一样,我至少想把她带回家。我只想让自己的宝贝离开那里。"
渡轮沉没后的最初几天,许多乘客的亲属还对家人依然生还抱有希望,他们给政府施压,要后者加大救援力度,搜寻乘客。也许,乘客们设法在沉船上找到一个气囊带,从而幸存下来。
然而,大多数人日益开始承认,发现幸存者的可能性很可能已不复存在,许多人都在为政府可能会迅速进入打捞阶段做准备,这个过程即使无需数月,可能也得要数周。
当局表示,按照法律规定,将由海洋渔业部负责做出从搜索转向打捞的决定,不过,私底下,一锤定音的任务也许会落到总统朴槿惠头上。政府官员坚称,在乘客家属未达成一致意见以前,他们不会推进打捞行动。
严芝英表示,她不反对当局在未来几日里把搜寻行动转为打捞行动。她对潜水员面临的危险感到担忧,不过,她无法放弃在打捞行动开始前,女儿的尸体被送上来的希望。
"所以,我希望,他们能对我们耐心一点,"她提到官员时说道。
Choe Sang-Hun、Jiha Ham对本文有报道贡献。
翻译:张薇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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