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 26th 2014, 23:51, by MICHAEL T. KAUFMAN, NICHOLAS KULISH
波兰最后一任共产党领袖沃依切赫·雅鲁泽尔斯基将军(Wojciech Jaruzelski)于周日在华沙去世，享年90岁。他曾在1981年派坦克镇压团结工会(Solidarity)的民主萌芽，并接着在自己的统治下见证了那个培育了他的制度的灭亡。
华沙军医院(Military Medical Institute)的官员在一份声明中称，雅鲁泽尔斯基死于5月初一次中风的并发症。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许多时间是在这家军医院度过的。去世前，他也在该医院接受癌症治疗。
在上世纪80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里，雅鲁泽尔斯基领导的政府在波兰非常不受欢迎。在那之前的几十年里，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和党内官员，他尽职尽责地努力在波兰确立苏联指导的共产主义，但就连共产主义的鼓动者斯大林(Stalin)也认为他的努力是徒劳的，好比"给奶牛加马鞍"。
1981年12月13日，这位脸色阴郁、戴着有色眼镜、下巴乏力、身形板正的将军发起了几项行动，这些行动将为他在史上赢得恶棍的名声。那天夜里，当大部分波兰人都处在睡梦中时，他宣布实行戒严，并下令军队镇压强大的团结工会的工会运动。该运动要求更多自由，让从东柏林到莫斯科的核心决策机构陷入了惊恐。
"我们的国家处在深渊的边缘，"那个周日上午6点，当军人四散出动时，他在面向全国的讲话中宣称。"罢工、罢工警报、抗议变成了家常便饭。就连学生都被卷了进来。恐怖、威胁、暴民审判和直接胁迫的事例越来越多。犯罪、抢劫和入室盗窃正如浪潮般在全国扩散。"
雅鲁泽尔斯基抱怨自己领导的政府对团结工会表现出了过多的善意、宽容和耐心，当时，团结工会已得到了他领导的政府的认可。他问道，"要等多久才会清醒？"
他当时没说自己面临着苏联总书记列昂尼德·I· 勃列日涅夫(Leonid I. Brezhnev)的压力，这是后来才透露的，对方要求他遏制团结工会，以及该组织对共产主义制度带来的威胁，而且华沙条约组织(Warsaw Pact)军队的俄方司令维克托·G·库利科夫(Viktor G. Kulikov)将军当时就在华沙。
戒严期间，雅鲁泽尔斯基领导的救国军事委员会(Military Council of National Salvation)独揽大权。团结工会的活动被暂停，领导人被捕。公共集会被禁止，出版物受到审查，数千人被拘留，许多学校和大学被迫停课。波兰实行了严厉的宵禁，边境被封锁。
三天后，波兰军队朝占领着该国西南部乌杰克煤矿矿井的罢工者开火，杀害了九名工人。雅鲁泽尔斯基遭到斥责。西欧数千人走出家门，进行抗议。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总统采取行动，对波兰实行国际经济制裁。
在接下来的七年里，团结工会在形式上依然是非法组织。罢工平息了，但团结工会的秘密组织创造了一种地下文化，用非法的报纸、杂志、书籍和教育课程挑战共产党的垄断。
然而，到1983年年底，数千名被关押人员获释，许多极其专制的措施有所缓和。
当雅鲁泽尔斯基似乎一心要安抚至少部分团结工会的同情者时，他遭到了共产主义强硬派的抨击。
1984年年末，一些秘密警察组织成员杀害了广受欢迎的神父、团结工会的支持者耶日·波皮耶卢什科神父(Jerzy Popieluszko)。波兰许多地区将这一罪行解读成党内强硬派针对雅鲁泽尔斯基的自由化政策组织的挑衅。他奋起迎战，让涉事警察在公开法庭受审，这是任何共产主义国家都没发生过的事情。四名警察全部被判处长期监禁，这又创造了另一先例。
当时，因为三名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尤里·安德罗波夫(Yuri Andropov )、康斯坦丁·U·契尔年科(Konstantin U. Chernenko)——在26个月内相继去世，苏联自己也正在经历持续的领导人真空。当米哈伊尔·S·戈尔巴乔夫(Mikhail S. Gorbachev)1985年主政莫斯科、推行改革政策时，雅鲁泽尔斯基迅速和戈尔巴乔夫结盟。
戈尔巴乔夫明显发现，和东方集团(Eastern bloc)中包括罗马尼亚的尼古拉·齐奥塞斯库(Nicolae Ceaucescu)、捷克斯洛伐克的古斯塔夫·胡萨克(Gustav Husak)和东德的埃里希·昂纳克(Erich Honecker)在内的所有七八十岁的党内领导人相比，自己和62岁的雅鲁泽尔斯基更意气相投。那个时期华约组织集会的照片显示，雅鲁泽尔斯基和戈尔巴乔夫在热烈地讨论，而其他人则闷闷不乐地在一旁看着。
九个月后，团结工会获得派候选人参加议会选举的权利，这是所有共产主义国家中首次真正自由和民主的选举。1989年6月举行的这一轮选举中，共产党候选人几乎都失败了。
非共产主义的多数派组建了政府。1989年8月，共产党召开最后一届国会会议。尽管当选为总统，但雅鲁泽尔斯基克制自己不要动用手中的大权，听命于来自团结工会的总理塔德乌什·马佐维耶茨基(Tadeusz Mazowiecki)。
他的任期是六年，但只担任了一年总统后，雅鲁泽尔斯基就辞职，为新一届全民总统选举开辟了道路。后来，团结工会领导人莱赫·瓦文萨(Lech Walesa)在选举中获胜。
正是这名曾镇压团结工会的将军，允许波兰以相对而言不流血的方式摆脱了共产主义，树立起了一个很快就会被华约组织其他成员国效仿的榜样。他锯断了自己脚下那根支撑了他多年的树枝。
1923年7月6日，沃依切赫·维托尔德·雅鲁泽尔斯基出生在波兰东部卢布林附近的一座大农庄，他的父亲是农庄的管理人员。这个保守的罗马天主教家庭属于古老且普遍贫困的贵族阶层，对波兰的独立斗争是持支持态度的。
雅鲁泽尔斯基身后留下了妻子芭芭拉(Barbara)和女儿莫妮卡(Monika)，雅鲁泽尔斯基与妻子于1961年成婚。在希特勒(Hitler)打破与斯大林之间的协定，向东进攻后，雅鲁泽尔斯基被送往苏联的一所后备军官学校，并在由苏联资助的波兰军队中任步兵军官。在解放华沙、奥得河和易北河行动以及苏联占领柏林的战事中，波兰军队与红军并肩作战。
雅鲁泽尔斯基多次受伤，也多次因英勇而被授予勋章。战争结束后，他留在军中，与反共游击队作战。
他加入了共产党，军衔不断晋升，并在33岁时成为波兰陆军中最年轻的将军。1960年，他被任命为陆军政委，这是一个需要得到克里姆林宫批准的职位。
雅鲁泽尔斯基1961年入选波兰议会，并于1968年被任命为国防部长。1970年，当包括瓦文萨在内的波罗的海沿岸港口工人走上街头时，军队枪杀了至少44名工人。
据华沙一家民意调查公司在1992年的报告，56%的受访者认为他的戒严决定合理。部分前团结工会的异见人士甚至开始赞扬他。
然而，在人生的最后几年里，和共产主义时期有关的法庭案件困扰着雅鲁泽尔斯基。
2007年4月，他被控在1981年实行戒严违反宪法，若罪名成立最高可被判10年监禁。另外，他还面临着其他一些指控，起因是1970年船厂工人被枪杀。
自己的声誉有朝一日会改善，这个念头给雅鲁泽尔斯基带去了慰藉。
1994年，在参加一个以东欧民主化为主题的研讨会时，他表示："我确信对一个人最好的评价出现在他死后。鉴于我已经70多岁了，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当我长眠地下时，他们对我的评价会更好。"
Michael T. Kaufman 80年代曾为《纽约时报》报道波兰新闻，他于2010年去世。
翻译：陈亦亭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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