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鲁特——上周晚些时候,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似乎心情愉悦,尽管面临着美国的攻击威胁,他依然同到访的也门代表团拿邻国埃及的政治混乱开玩笑,还嘲笑他在该地区的对手"不够男人"。
大马士革的局势很紧张,街道如死一般寂静,民众纷纷储备食物,精英人士的妻小都被匆匆送往了国外。但阿萨德却不停地露面,在位于山顶四四方方的总统府,或是在附近树木繁茂的峡谷里他那个私人小办公室门口欢迎访客。"他没有躲起来,"一名叙利亚记者说。
这正是阿萨德的策略。自2011年3月冲突开始以来,他那魅力四射的妻子阿斯玛(Asma)在公开活动中也一直表现得似乎没有什么麻烦事发生,摧毁叙利亚的血腥内战似乎是发生在别的地方。前不久,瘦削的阿斯玛甚至还被拍到手腕上戴着一个时髦的健身手环。
"他没有给人留下残忍或好战的印象,"《使者报》(Al-Safir)驻贝鲁特的编辑塔拉勒·萨勒曼(Talal Salman)说,"没让人觉得他就要与人交战了。"萨勒曼曾一度和阿萨德关系紧密,但很早就因对和平抗议者的血腥镇压与其分道扬镳。
但在一切正常的表象背后,阿萨德变得越来越咄咄逼人。他宣称自己决心彻底消灭反对派,而且坚称正在对抗帝国主义敌人。至少在公开声明中,他已经不再谈论寻求政治和解,同时他还加大了军事行动的力度,努力收复失地。
两年半来,阿萨德认为民变是外国势力的阴谋这一立场从未动摇过,他依然拒绝为叙利亚全国各地发生的流血表示负责或懊悔。他也坚决反对将其称为内战。
周一出版的法国《费加罗报》(Le Figaro)上刊登了一则阿萨德的采访。阿萨德在采访中表示,"起初,本应该通过对话找到解决方案,从对话中会产生出政治措施。"
但他表示,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重申了一直以来的论调,称90%的反对派武装都是附属于基地组织(Al Qaeda)的恐怖分子。"对付他们的唯一办法就是消灭他们,"他说,"只有那时,我们才能讨论政治措施。"
下周便48岁的巴沙尔·阿萨德本不会成为统治者,他是家里的次子。1994年,他颇具男子气概的哥哥巴西勒(Bassel),在大马士革的机场公路上驾驶梅塞德斯-奔驰(Mercedes-Benz)时,因车速过快发生车祸丧生。因此他才被召回家中,结束了在英国的眼科学习。在巴沙尔2000年接替父亲哈菲兹(Hafez)担任总统之前,叙利亚民众就开始希望他能带来变革,甚至把他称作"希望"。
在叙利亚政府仍然要对传真机进行登记时,他就推广电脑。他会说英语,娶了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漂亮女士,还开着奥迪(Audi)家用车带她去看歌剧。萨勒曼记得,阿萨德曾说过,他父亲建立的专制政党复兴社会党(Baath Party)是他"肩头背负的尸体"。
但最终,阿萨德在挑战他父亲的遗产上退缩了。他也从未真正认为,要进行改革就需要从根本上变革这个警察国家。阿萨德的父亲在1970年便开始打造这个警察国家。
他至今仍相信能够复兴这个体制。
"这就是他的想法,"心外科医生萨米尔·塔基(Samir al-Taqi)说,"他觉得自己还能扭转局势,像以前那样继续统治国家。"塔基曾和阿萨德关系紧密,但在民变发生前便流亡国外了。
总统府的Instagram帐号不断贴出精心排演的照片,显示总统与夫人正在行使正式职能:比如总统正在发表有关经济发展的讲话,即使经济实际上已经陷入停顿;又比如在庆祝斋月结束的宴会上,总统夫人正在卖力地把一大盆食物分发给阵亡士兵的家属。
战争已经限制了总统夫妇未经安排的公开露面。迫击炮弹打到了大马士革绿树成荫的高档社区马勒基,他们和三个孩子仍然住在那里。
现实情况是,战争已经进入僵持阶段,虽然阿萨德的部队最近取得了一些胜利,但他控制的地盘却很小。他以暴力应对民变,致使一个曾经自豪的世俗社会,陷入了一场以宗派冲突为主的战争,冲突一方是占多数的逊尼派穆斯林,另一方则是阿萨德所属的规模很小的少数派,阿拉维派(Alawites)。后者是伊斯兰教什叶派中一个鲜为人知的分支。
"他已经孤注一掷,"一位住在大马士革的分析人士说。"他不能让步,必经坚持下去。他不能开展重建;不能跟对方和解。他十分顽固,宁肯统治一片废墟——这是他最好的下场。"由于害怕遭到报复,这位分析人士要求匿名。
奥巴马总统把发动攻击的动议提交给国会表决的决定,被叙利亚政府的宣传部门抓住大做文章,称这是阿萨德的伟大胜利,是"美国人的历史性退缩";宣传部门还把所有支持政府不够积极的人称作"叛徒"。
"对于叙利亚政府来说,现在美国的威胁其实是小菜一碟,因为几十年来它一直都在遭受威胁和制裁。"住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迪拜的叙利亚政治分析人士法迪·萨利姆(Fadi Salem)说,"在这个方面,他们非常擅长。"
面对美国发动攻击的威胁,尽管阿萨德保持冷静沉着,但其他很多人还是感到惊慌,特别是政府的支持者。叙利亚人在揣度美国会采取多大的动作,是极端的行动,还是仅仅对白宫所说的,8月21日在大马士革郊区造成1400余人死亡的毒气袭击,发出不认可的信号。
艾曼·阿卜杜勒·努尔(Ayman Abdel Nour)是阿萨德大学时代的一个朋友,现在是他的反对者,他说阿萨德向他身边的人——包括一些亲戚,他们仍然是他最亲密的顾问——保证说,西方是在虚张声势。阿萨德认为,华盛顿不会真的采取行动来推翻他,因为那样一来,日趋伊斯兰化的反对派就会取而代之。而在西方人眼里,他们比阿萨德糟糕多了。这似乎也是一些叙利亚人还在支持他的主要原因。
"巴沙尔·阿萨德对高层精英说:只会是一场象征性的袭击,"阿卜杜勒·努尔在洛杉矶接受电话采访时说。"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鉴于叙利亚政权透明度极差,识别它的真实想法可能很困难,但很多分析师都认为,象征性的袭击会帮助阿萨德恢复生机,至少暂时会这样。在与西方长达数十年的历次对抗中,叙利亚只需要挺过来,静待尘埃落定,就能取得胜利。
阿萨德政权认为,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对抗一样,这次他们也会获胜。
"他在深渊边上行走,这一点也跟他父亲很像,"阿卜杜勒·努尔说。 "你可能会赢,但是只要差之毫厘,就可能跌落深渊。 "
Neil MacFarquhar自纽约、Ben Hubbard自黎巴嫩贝鲁特报道。Hwaida Saad自贝鲁特、Hala Droubi自阿联酋迪拜对本文有报道贡献。
翻译:陈亦亭、土土
纽约时报中文网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