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辛菲罗波尔——上周六以来,乌克兰的自治区克里米亚的政府总部就被特种部队占领。尽管他们的军服上没有任何标记,但是在这里,没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克里米亚新的地方政府现在由一个亲俄罗斯的总理领导。该人几乎毫无民众支持,上周才被安排到这个职位上。他说,面对着基辅"法西斯主义"的新临时政府,克里米亚的俄罗斯族需要保护。
然而这些领导人并不能代表克里米亚民众。我是乌克兰族,乌克兰语和俄语都是我的母语,我与很多俄罗斯族人共同生活和工作。他们从来没有邀请俄罗斯入侵,也不需要俄罗斯提供的"保护"。
克里米亚的主导情绪并不是喜悦,而是恐惧。就连本地讲俄语的知识分子也是如此,尽管他们一直积极捍卫着自身的语言权利和文化认同。
在克里米亚的俄罗斯族中,大多数人并不希望在街头见到俄罗斯的坦克和士兵。他们理解,如果占领持续下去,可能就会破坏自己的生计。克里米亚是一个旅游目的地,许多克里米亚居民的收入和生活水准都依赖于旅游旺季的进账,那时许多度假的游客都会来到黑海放松。他们不可能靠俄罗斯军队配给的物资活着,他们也知道如果离开了乌克兰其他地区,克里米亚经济无法维系,因为这里的电和水要靠乌克兰供应。
那项把俄语从乌克兰的两种官方语言中去除的法律既拙劣又鲁莽,的确触怒了克里米亚和乌克兰东南部的俄罗斯族。那项法律是乌克兰总统维克多·F·亚努科维奇(Viktor F. Yanukovych)被推翻后,在革命胜利的狂热情绪推动下颁布的。不过基辅的临时政府已经撤销了那项法律,那么需要"保护"克里米亚俄罗斯族的原因是什么呢?
克里米亚人能第一手地看到亚努科维奇的腐败印记,他在逃离总统官邸之后,在黑海海滨留下了一座烂尾的奢侈别墅。亚努科维奇和他的儿子奥列克桑德尔(Oleksandr)在克里米亚各地夺取地产,建造奢侈的住宅或经营生意,由总统控制或为他谋利。他们运用卑劣的手段,禁止普通乌克兰人造访海滨、自然保护区和其他地点,剥夺他们进入本来属于公众财产的土地的权利。
如果克里米亚成为俄罗斯的保护国,打击亚努科维奇所代表的那种大范围腐败的任何可能性都会烟消云散。
在俄罗斯周末进军之前,许多克里米亚人——包括俄罗斯族、乌克兰族和鞑靼族——登上火车和飞机,前往基辅。
他们通过在线的社交网络,建立了互助小组,帮助不管什么民族的其他克里米亚人做出逃离计划。
这里四处弥漫着不安全感,亲乌克兰的活动团体正在辩论,是该逃离还是该斗争。这些团体主要是俄罗斯族组成的,而这恐怕会让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V·普京(Vladimir V. Putin)感到不快。他们担心,如果留在克里米亚,随着和平示威遭到无情镇压,他们会陷入无助的境地,之后还会被污蔑成"叛徒"。互联网成了他们接触自由世界的唯一途径。不久,会不会有小船穿过黑海风暴交加的水面,前往土耳其呢——就像苏联时代走投无路的民众,试图穿越铁幕逃亡时所做的那样?
有一群人毫无疑问会留在这里,坚守自己的权利,他们就是乌克兰最大的穆斯林族群,克里米亚鞑靼人,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1944年,斯大林政权残忍地把这个族群连根拔起,用军方的运输手段将他们分散地送往中亚地区。从戈尔巴乔夫时代开始,离散鞑靼人的子孙开始回家,现在在拥有200万人口的克里米亚,大约有30万名鞑靼人。被迫流放的痛苦回忆,仍然萦绕在他们的集体记忆中。
鞑靼人社区的领袖呼吁保持冷静。他们动员起民众,组成不携带武器的小组来保护自己的村子。然而他们当中有一个人数很少但很活跃的群体,可能只有数百人,即萨拉菲派(Salafi)穆斯林,他们或许并不会遵守族群内温和派领导者的指示。
俄罗斯媒体惯于使用穆斯林民众中这一小部分极端派的观点,来不公平地代表全体克里米亚鞑靼人,把他们描绘成分裂分子和恐怖分子——尽管鞑靼人立场坚定地投票支持乌克兰的民主派政党,这与一些投票给亚努科维奇的亲俄政党的俄罗斯族恰好相反。
普京知道这些吗?俄罗斯领导人或许冷酷决绝,但他们并不是瞎子。他们大可以用尽浑身解数,通过各个电视频道播放无耻的宣传,在俄罗斯国内和克里米亚遮蔽公众的眼睛和耳朵。然而俄国人进入克里米亚之后,尽管能看到精心组织的集会和贪腐的本地傀儡,肯定也能发现自己不受欢迎,甚至招致民众的恐惧——就连他们原本以为会热情欢迎的俄罗斯族,也是这样的态度。
如果克里米亚半岛发生人道主义灾难,难民试图逃往乌克兰其他地区或逃向其他国家,产生的危机肯定会影响普京在国内的政权。
如果普京无法看到这些警告的迹象,如果他扩大入侵的范围,进犯乌克兰其他地区,进而加剧危机,就会犯下苏联在1979年入侵阿富汗时所犯下的相同错误。那次灾难性的侵略加剧了苏联帝国的垮台。普京需要好好记住那次的教训。
奥尔加·杜克尼琴(Olga Dukhnich)是政治学者。
翻译:王童鹤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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