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我宣布从9月23日开始进行绝食抗议。我拒绝在劳役营里像奴隶一样劳动,除非劳役营当局开始依法行事,并且开始把女囚当作人类而非牲口一样对待。"已经被关押了一年半的娜杰日达·托罗克尼科娃(Nadezhda Tolokonnikova)不再竭力保持平和,而是向看守她的人宣战。不过她也是在他们威胁要杀死她之后才爆发的。
因为在莫斯科最大的教堂举行和平抗议时,做了一段40秒的对口型演唱和假弹吉他的表演,朋克乐队Pussy Riot的两名成员被判监禁两年,托罗克尼科娃就是其中之一。将近一年前,她和另外一名成为阶下囚的伙伴玛丽亚·阿列希娜(Maria Alyokhina)被移送到了劳役营,自从那时起,两人在公开发言时给人留下的印象,以及在囹圄之中的个人举止都有所不同。
阿列希娜成了一个直言不讳的囚犯权利倡导者,在某种程度上就像是一个狱中的法律行家:她曝光了大量违规行为,进行过数不胜数的投诉,并在今年5月进行了一次为期11天的绝食抗议。这次抗议取得了成功,令其所在劳役营的条件得到了改善。但劳役营当局了解了这件事,把她转移到了其他地区。
托罗克尼科娃同样是一个有力的公开发言者,即便她正身陷囹圄。但是她的发言只关乎广泛的政治和自由,而非囚犯的权利。三个月前,我去探望她时,她表示,她只是想让被关押的时间快点过去,法院的听证会或者抗议活动虽然可以打破沉寂,但却只会让时间过得更慢。她不愿过多地讨论劳役营生活的细节,至少在被放出去之前是这样——以免招来监狱管理部门更多的关注。此外,还有一些事情是她和其他女囚都不想提及的,因为羞于启齿。
托罗克尼科娃不仅努力适应劳役营的生活,甚至还在假释听证会期间,努力听取来自劳役营代表的批评意见。那些人批评她从未参加过选美或者歌唱比赛等活动,于是她就报名去唱歌——结果在她试图去俱乐部排练时却受到阻挠。无论她做什么,骚扰似乎都只会加剧。
三个星期前,她终于忍无可忍了。她一直患有严重的慢性头痛,这种病痛一生都在伴随她,会因为久坐劳作而加剧。长期被剥夺睡眠令她和其他女囚都承受着痛苦。8月30日,托罗克尼科娃找到劳役营副主任,请求他保证她所在工作班次的所有女囚,每晚都有8小时睡眠时间。
她在一封从狱中寄出的信里写道,"这就意味着把每天的工作时间从16小时缩减到12小时。"周一,这封信被公之于众。副主任答复说,他会对工作时间进行更大幅度的缩减:按照法律规定,让她们每天工作8小时。不过,这意味着这些女囚会因达不到每天的产量要求(她们的工作是缝制警服)而受到惩罚,她们的某些权利会被剥夺,还很有可能遭到毒打。
"他最后说,'假如她们知道这件事因你而起,我跟你说,那你就可以解脱了——因为在来世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随后的几个星期,工厂里的情况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托罗克尼科娃写道。"和管理者关系密切的囚犯逼迫其他囚犯'关照'我:'你已经受过惩罚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喝茶、吃东西、洗澡、抽烟的特别待遇。如果你不把对待新犯人——尤其是托罗克尼科娃的方式改一改,如果不拿你还是新犯人时别人对待你的方式来对待她们,惩罚就会一直继续下去。你们挨过打吗,被打过吧?有没有被打得腮帮子都撕破了,有吧?尽管打吧,把她们连屎都打出来。你们不会因此受处罚的。'"
托罗克尼科娃意识到,能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把事情公开。她已经向警方和司法当局投诉说,有人扬言要谋杀她。她还宣布进行绝食抗议,诉求之一是把她转移到其他劳役营。此外,她写了一封四页长的信,详细描述了劳役营的情况,其中有些情形是其他人从未提及的。
"劳役营的生活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构建的:它让犯人觉得自己是肮脏的牲畜,没有任何权利可言。我们的牢房里有洗手间,但为了惩罚和改造囚犯,管理部门单独盖了一间能容下五个人的洗手间,给整个劳役营共用,而营里总共800名犯人,必须要去那里清洗自己的私处。他们不允许我们在牢房的洗手间里做这件事,因为那样就太方便了。那个全营共用的洗手间总是拥挤不堪,去清洗的女孩们端着盆子冲上去,挤成一团,人踩人……我们每个星期可以在洗澡日洗一次头发,但洗澡日常常因为水泵坏了或者管道堵了而被取消。在牢房里有时候两三个星期都没办法清洗。
"当管道堵塞时,洗手间里屎尿乱溅。我们已经学会了自己清理下水道,但清理的成果维持不了多久:管道很快就会再次堵住。劳役营里没有清理管道所需的钢索。我们每个星期可以在一个小房间里洗一次衣服,那里有三个水龙头,只能滴滴答答地流出冷水。
"或许也是出于改造犯人的需要,他们只给犯人吃不新鲜的面包、大量掺水的牛奶、馊掉的稀饭和烂掉的土豆。整个夏天,他们整麻袋地批量购进已经发黏的黑乎乎的土豆,我们吃的就是这个。"
她还在信中表示,几个月前她就应该绝食抗议。
玛莎·格森(Masha Gessen)是在莫斯科的一名记者,著有弗拉基米尔·普京的传记《无脸的男人》(The Man Without a Face)。
翻译:李琼
纽约时报中文网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