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不久前的一个晚宴上,一个德国朋友分析了叙利亚问题上的灾难,他说:"这是因为世界正处于后美国时代;而这意味着混乱无序。"这时,曾担任美国驻德国大使的约翰·科恩布卢姆(John Kornblum)也加入对话,他得出了相似的结论:"我们正在看到的情况是,战后体系正在逐步瓦解。"
美国国务卿和总统曾分别承诺,对于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毒杀数百名平民的行径,美国将作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小规模"军事回应,然后美国又誓言,美军如果动手就不会仅仅像是"针刺"。再之后,美国选择了退却。英国在关键时刻抛弃了最亲密的盟友。欧盟国家表现各异:德国一声不吭,支持美国的法国陷入孤立,北约置身事外。如果跨大西洋联盟还有别的什么支柱,请告诉我。
在西方国家手足无措之际,普京(Vladimir Putin)采取了行动。他是受到了美国国务卿约翰·克里(John Kerry)在伦敦即席讲话的启发(克里本人似乎没把讲话内容当一回事)。于是,阿萨德政权突然同意将其此前否认存在的化学武器置于国际监督之下。
疲于战争的美国紧紧抓住叙利亚危机中的这根稻草,接受了俄罗斯的斡旋;对叙利亚采取军事行动的国会投票(奥巴马总统看上去会输掉)被推迟。奥巴马在黄金时间发表了尴尬的演讲,称"独裁者(在犯下暴行的时候)指望世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他目前会选择"外交途径"。
正如诗人W.H.奥登(W.H. Auden)所说,食人魔依它的本性而行。如今,可以有把握地说,全世界的食人魔都已经无所畏惧了,尤其是在大马士革。
危机中难免出点差错。但自从上个月阿萨德发动致命化武器袭击以来,摇摆不定的奥巴马政府在叙利亚问题上发出的信息让人摸不着头脑。正如另一名美国前大使所说,如果这些家伙是制造汽车的,那么没人敢买他们的车。
也许,说谎成性、杀人如麻的阿萨德将交出他的芥子气及其他化学武器,签署《禁止化学武器公约》,与普京握手,然后回过头去专心应付他的内战,因为奥巴马已经放话:"我不认为我们应该用武力再推翻一名独裁者"。也许,在激情陈述坚守国际法的重要性之后,普京将会搁置他在利比亚问题上的耿耿于怀,支持根据《联合国宪章》第七章框定的安理会决议,允许国际社会在叙利亚不顺从的情况下进行军事干预(如果缺少这一条,任何协议都没意义)。
如果真是这样,奥巴马就可以从自己挖的洞里爬出来了,这件事也将得到一些收获。
但我深表怀疑。目前的忙乱让我想起了波黑战争中的闹剧:为了避免空袭,塞尔维亚人向联合国交出了"所有"重型武器,但随即对萨拉热窝恢复炮击。美国国务院的一名女发言人曾说,克里的提议纯粹是一种表态,因为"这个残暴的独裁者向来瞪眼说瞎话,不能相信他会交出化学武器"。此言说到了点子上。
此次化学武器攻击之后的犹豫,突显了叙利亚冲突期间美国领导力的缺席。反对派试图推翻阿萨德43年暴政的正义事业,从未得到以军援为形式的实际支持;而当伊斯兰主义极端分子进入叙利亚时,他们的存在被当作西方不作为的理由,而实际上正是西方的不作为才助长了他们的出现。
一名总统对化武攻击划定红线,然后说:"我没有划红线"(是世界划定的);他让克里说明军事行动有理,最终自己犹豫不决;他要求国会授权采取军事行动,但似乎安于让国会议员在一周多之后结束休假返回华盛顿;他指出,近70年以来,美国一直是全球安全的靠山,然后又宣告,"美国不是世界警察"——这一切都标志着美国释放了一个注意力转向国内的信号,这会让世界失去靠山。
奥巴马的态度反映了美国国内的情绪。根据《纽约时报》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部(CBS News) 最近的调查,近三分之二的被调查者认为,美国不应该在解决海外的冲突中扮演主导角色。自1945年以来,以强大军力为后盾的原则,使美国成为全球安全的靠山,令数亿人获得了自由。如今,奥巴马接受了日益抬头的孤立主义。他的摇摆不定看上去像是对全球实力转移的默许。
在柏林,这个变化已经引起注意。当年正是因为美国划定一条红线,这座城市才保住了自由。德黑兰、莫斯科、北京和耶路撒冷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
本周,海德堡的特维斯·威斯曼(Tewes Wischmann) 博士在寄给德国《明镜周刊》(Der Spiegel)的一封关于叙利亚毒杀平民的信中写道:就像我们询问父母有关纳粹的问题一样,我们的孩子将来会问,我们为反对叙利亚的大屠杀做了什么,那时我们只能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翻译:王湛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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